“好...”
氣息微弱得幾乎可以不計,洛叙強扯起嘴角笑了笑,起身開了條門縫,兩套衣物塞進來。
“菜可是上了?”他接過幹淨的衣衫,還不忘向林音君詢問。
“快了。”
洛叙點了點頭,補充道:“你先帶小哭去吃點,我随後到。”
林音君應了句好,倚着牆等了沒一會兒,略有些局促的孩童被推出來。
“走。”
門内重新響起陣陣水聲,本想提起小哭的後領把人帶走,想了想還是作罷。
但她也不習慣與人親昵,哪怕隻是個孩子,勉強抛下幾個字,“跟着我。”
小孩兒就是麻煩。
饒是如此,林音君仍分心關注着餘光中那道身影。
她見小哭走得顫巍巍的實在跟不上,還是放慢了腳步。
大堂中,岑九安翹着二郎腿坐在桌前,臉色陰沉得可怕。
這城中人人都是商人,見他着急坐地起價。
還被人拿多管閑事取笑,憑什麼,他可是付了銀兩的!
什麼破席一裹抛屍城外...既被他遇上,自是見不得的。
“順爺,您、您喝點,解解渴。”
岑九安循着那道谄媚的聲音望去,孫慶讨好般推過來一杯水,晃灑了不少,留下片泅痕。
煩!
他冷哼一聲,咕咚咕咚兩口咽下,涼意順着喉管落進胃裡,心中焦躁緩解了些。
視線内終于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朝林音君揮揮手,“阿,三條呢?”
後者利落地提溜起小哭的衣領,把人安置在座位上放好,“沐浴。”
“菜。”林音君猛地拍桌質問,驚得岑九安一個激靈。
孫慶渾身打着顫,結結巴巴道:“女女女俠,您先坐,菜還還沒上齊。”
“辦點事兒都辦不好,沒用!”
岑九安見孫慶這幅貪生怕死的模樣,又想起今日種種遭遇,洩憤般踹了一腳。
“音妹妹,你坐,吓到我了。”
他伸腿推了張椅子出去,林音君沒說話,轉身上樓,似是去叫小伍和紀棠。
孫慶趕緊揮揮手,把朝這邊探頭張望已久的小二招上來,
“還要等多久,麻溜點!”
“咱這幾位不是貴客嗎,掌櫃的今兒早才弄了條鳜魚來,正”
“人都快餓死了,不知道先上點别的?”
岑九安看了眼瘦骨嶙峋的小哭,兇神惡煞地打斷,吓得那小二往後退了兩步。
他憋着氣揮了揮手,語氣放柔了些,“沒說你,說這死胖子!”
“那、那我也不知道您撿回來這麼個孩子啊...我也沒見着...”
岑九安狠狠剜了孫慶一眼,唰地站起身,擡腿往後廚沖。
小二見他氣勢洶洶,慌張地追上來,言語間盡是阻撓。
“你别扯我!”岑九安甩開手掙脫小二的糾纏,憤憤不平。
不想法子找些方便的吃食,難不成讓孩子硬抗嗎?
他三兩下拐到昏暗的竈房,啪地踹開門,一股子腥臭味彌漫開。
剁骨聲沒了屏障更加清晰,兩名夥夫打扮的人麻木地轉過身,目光陰恻恻很是滲人。
岑九安沒功夫多想,擰眉煩躁地吐了口氣,“什麼破魚要做這麼久,換一道!”
“您别急,我來。”
小二攔着他的前胸,沖兩名夥夫點頭哈腰解釋道,“自己人,貴客、貴客。”
那兩人聞言偏過頭去忙手中事,岑九安自覺被無視更不滿了,一扭肩膀想自己親自動手。
他分明看到竹篾裡分明盛着數把面條,為防止落灰還遮了釜冠。
“那都是别人出錢買了,實在是不能給您。”
小二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出言勸慰。
其中一名夥夫舉着菜刀的手頓了一下,咔咔聲很快重新響起,骨渣飛濺。
另一人則是抄起長柄鏟在咕咕冒泡的大鍋中攪動,香臭交織,岑九安胃中翻湧得難受。
不知是不是今遭見過的惡心場面太多,他竟幹嘔一聲,被掐住脖頸般。
“您、您沒事兒吧?”小二驚慌失措地上來架起他,一臉關切。
寒意從肚中彌漫,岑九安腿一軟差點沒能站穩。
他單手撐着籬笆牆還想理論幾句,夥夫卻是端着熱氣騰騰的魚湯出來了。
如此倒也不好再多說,他強忍着不适跟上,直到見着了洛叙才覺得好受幾分。
後者見他來了莞爾一笑,輕輕招手,眸中閃亮,皮膚白皙襯得眼下的紅痣熠熠生輝。
岑九安迫不及待地三兩步跳過去坐下,單手撫上洛叙披散在後背未幹盡的長發,捋下一片濕潤。
吃食呈上來,素白的手執起湯匙盛了一碗湯送到他面前。
小哭坐在對面抱着碗狼吞虎咽,耳畔隻有吸溜聲。
岑九安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垂眸是煮得奶白的魚湯。
分明該是鮮香味美,他卻隐隐聞到了腥味。
去處理小哭的母親時旁人避之不及,他親自将女人從床上抱起,哪怕有薄被隔絕,還是沾了一手黏糊糊的灰綠屍水。
岑九安莫名伸出已經洗淨的手反複端詳,屍臭仿佛浸入肌膚,如影随形。
他胃中止不住地抽搐,再看那碗魚湯時已經沒了任何食欲。
“阿叙,我還不餓,想再回去補補覺。”
岑九安唰地站起身,也不等洛叙應答,腳步飄忽得像是有鬼在追。
他下意識害怕洛叙為此擔憂,因此逃命般倉惶跑開。
哪知還沒窩在被子裡一會兒,屋外響起敲門聲。
“九安,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