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自腳底升起,小哭驚恐地僵在原地,眼看着刀尖淌血朝他漸漸靠近。
他下意識後退,脊背抵上冰冷的牆面。
用以掩身的柴堆被掃開,男人臉側濺了些血,比帶他回來的那位哥哥還有可怖幾分。
“娃子,快出來。”
對面似是等不及,一股大力将他拽出來。
小哭蜷縮起腳趾,新換的鞋小了些,緊繃得難受。
“你他娘的幹了什麼!”許嚴聞聲而至,厲聲怒斥道。
小哭擡頭還沒來得及看清臉,黑影唰唰閃過。
耳畔響起陣叮鈴哐當,身側尋他出來的小卒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手還捂着肚子。
“老子說你要害死兄弟幾個!”
“可是...可是他拐賣小娃子,他該!”
小卒站起身,梗着脖子反駁。
“你他娘真以為他一個人盤得下這生意,除了你别人都是瞎子嗎!”
許嚴越說臉色越難看,擡腿一腳踹過來,“你倒是伸張正義來了,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
“天天細作細作、拐賣拐賣挂在嘴邊,你怎麼不睜眼看看手下的弟兄!”
小卒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唰地一聲,許嚴手中長刀出鞘。
他吞了吞口水,“您...您”
許大人怎會是那種對手下出手的人!
他一臉不可置信,不由得攥緊了刀柄,手背青筋暴起卻是抖得厲害。
若是、若是...他不會坐以待斃的!
寒光一閃,小卒雙腿發軟,手上脫了力,長刀落地。
罷了、罷了。
許大人平日待他不薄,還曾擠出全家口糧接濟他與妻兒,可謂再造之恩。
他不能對許大人動刀,就算死也認栽了。
他絕望地閉上眼,渾身血液仿若倒流般冰涼,遏制住本能的恐懼迎接死亡。
“噗”地一聲,是刀刃沒入血肉的聲音。
不疼。
小卒猛地睜開眼,身側的孩子直挺挺倒下,胸前插着把刀。
“大人!”
“你他娘的還有臉說?給老子閉嘴!”
許嚴怒喝道,“你看這孩子穿着新衣新鞋哪裡像拐來的,指不定是他們從小養在身邊的狗,到時候倒打我們一耙!”
“你若是要殺就該都殺光,不若傳出去死的就是兄弟幾個!”
院内客棧中幾名小二早已被羁押,就等着掌櫃的拿錢贖人。
許嚴沒去看栽倒在地已經氣絕身亡的小哭,大步走出去手起刀落如砍西瓜般,
“這客棧中人發覺店裡來了大齊細作報官,我們兄弟接到消息匆忙趕來,不知為何消息敗露。”
“細作逃跑之前...報複了所有人,沒能抓住細作确實是我們辦事不力。明白了?”
算一算,另一隊聞着味兒的人馬快到了。
現下就是死無對證,任對方再怎麼咬也定不了他們的罪,至少兄弟們安全了。
“安全了嗎?”
密林間幾人總算放慢腳步,岑九安微微喘着氣,臉色有些發白。
逃得急,連處理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如今是覺得身子疲軟。
洛叙聞言回望了眼遠處隐隐能望見的城郭,迅速解下包袱手忙腳亂翻找,臉上盡是焦急。
岑九安猛然想起昨日換了藥忘記收回去,倒吸一口涼氣道:“阿叙,别找了。”
他扶着樹幹緩緩坐下,舔了舔幹裂蒼白的唇,“幫我生把火吧。”
面前恍惚間掠過幾道人影,大抵是林音君她們去尋木柴了。
岑九安沒有心思多想,顫抖着去解腰帶。
一雙溫熱的手覆上來,三下五除二就助他脫下了衣物。
眼皮漸漸沉重,他還是強扯起嘴角沖洛叙笑了笑,“血流得有些多?”
洛叙在上首輕輕嗯了聲,冰涼的液體澆上,刺激着神志,他清醒了幾分。
“沒有藥,我先為你包紮,不若、不若定然會越流越多。”
衣袍割裂聲在耳畔響起,岑九安聽出那話裡的哭腔,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鼻尖飄來陣陣熟悉的香味,他深吸了一口氣,頭也沒那麼暈了。
埋頭乖乖等洛叙俯身弄完,岑九安才仰面敢去抓那雙靈巧的手。
微涼的淚珠砸在臉上,他就着手把人拉着面前坐下,“怎地哭了,我沒事的。”
洛叙吸吸鼻子,兩道淚痕格外顯眼,“抱歉。”
他輕輕捏了捏面前人尚有些嬰兒肥的臉,莫名想起他們夜襲回來那日,洛叙也是如此淚眼汪汪地看着他。
那時他們還未在一起,可今朝不一樣了。
洛叙是他的夫君。
岑九安不知哪裡湧起股勁兒,探頭湊近一點點吻盡洛叙臉上鹹濕的淚水。
“你長得水兒,哭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道,“哭了也是極好看的。”
“但你哭了我心疼的。”
岑九安抓起洛叙溫熱的手撫上左胸,縱使面上虛弱,心髒仍然跳動有勁,“不信你摸摸。”
掌心那隻手忽地抽出來,他以為是說錯了話惹洛叙不滿,繼續道:
“不若我親親你,你原諒”
唇間溫軟截住話頭,清香湧進鼻腔,岑九安微微啟齒閉上眸。
然而洛叙卻是沒有深入的打算,隻瞬息便分開了。
他不解地睜開眼,洛叙沒說話,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麼。
“阿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