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叙深吸一口氣搖搖頭,似乎有話要說欲言又止,他再追問對方卻是眉眼彎彎笑了。
唇紅齒白,幹淨得像夏日山間的泉水叮咚清脆。
岑九安渾身一激靈,原來他想要的就是如此。
身上仿佛輕盈了些,也不再覺得頭暈目眩。
要等着火來了好好處理傷口,可萬萬不能讓洛叙再掉眼淚了。
臨時清出的空地很快疊滿枯枝,林音君麻利地引起火,沒一會兒就燒得正旺。
“小伍,匕首借我用用。”
被點名的人啊了一聲,還是遞來把小刀。
“謝了。”
岑九安接過,伸出手任由火苗舔舐着刀身,直到滾燙發紅。
“校尉,俺來幫你嘛。”
他點了點頭,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卻是插進來奪了刀。
小伍見着洛叙也隻得縮回去,“殿下來,俺不攪和咧。”
岑九安正想張嘴,洛叙的手突然湊到唇邊,頭頂傳來句安慰,
“九安,痛就咬我。”
他不滿地牽起那隻手攥在掌心,也不管旁人怎麼看,“這怎麼舍得。”
“就是就是,哪裡舍得嘛。”
小伍蹲在一旁附和,被林音君斜睨了眼。
反觀紀棠倒是抱着膝偏過頭去,一動不動盯着地面出神。
“俺是不是不該說話?”氣氛好似有些奇怪,小伍撓着腦袋發問。
林音君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勉強輕嗯一聲。
岑九安見着小伍疑惑的模樣,剛想張嘴解釋,後背灼燒般疼痛瞬時席卷大腦。
痛苦的嗚咽從嗓子深處溢出,他全身緊繃,迫切想找一個排解點,又不想弄疼了洛叙,隻得撒開手。
後者卻是追了上來,擠進指縫與他十指相扣,“我在。”
空氣中飄來股烤肉的香味,神經如被千刀萬剮,煎熬不已。
他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哼了聲算是應答。
“還需再來,九安,你忍忍。”
洛叙許是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下手穩準狠。
岑九安受了刺激壓着嗓子嘶吼,全身蜷曲,指骨關節泛着白。
等滾燙的刀身暫離後,冷空氣灌入才稍稍驅散了些灼熱。
岑九安額前冒着虛汗,風一吹頭刺疼得厲害。
但背上那股火還沒下去,他巴不得跳進水裡滾兩圈。
一股涼氣緩緩吐下,均勻噴灑在傷處,泛起些細細密密的酥麻。
洛叙長吸了口氣,如法炮制。
對,吹吹就不疼了,還記得。
岑九安倚在洛叙身上安心閉眸歇了會兒,總算好受些,他想起還未來得及告别的小哭。
“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被錢六養兩斤肉回來,要是不行我非得揍人不可。”
洛叙聞言好似僵了一下,他沒多想,細細摩挲着前者白皙的手背,心中盤算,
“阿叙,到時想法子托人把小哭接出來,要不要帶回去?”
“當做...”
面前還圍坐着其他人,岑九安撐起身貼近洛叙耳畔,用氣音道,
“當做你我的孩子,暫且先養在将軍府。”
“如果你不想便罷了,就說那是我弟弟。”
洛叙偏頭朝汝南的方向望去,抿了抿唇,眉宇間有抹愁色。
他看在眼裡,卻是不知洛叙為何會露出如此表情,隻得順着目光望去,“怎地了?”
“放心,我們都歇腳這麼久了,不會有追兵。”
岑九安攬過身側人的肩,幹巴巴地猜測安慰,“沒事的。”
洛叙勾起嘴角勉強回了句好,仍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再想問,對方卻是咬緊牙關怎麼也不肯說。
“你莫不是憂心小哭受了欺負?”
岑九安曲肘展示了下肌肉,果斷道,“誰敢動我們的孩子,我打死他。”
“校尉,俺覺得您生不出這麼大的娃子嘛。”
“我...那我養的就是我的孩子。”
岑九安激動得一拍洛叙的肩,挺胸反駁。
小伍嘿嘿一聲,瞟了眼冷臉的林音君,縮着脖子道:
“俺還是不說話哩,不讓俺說。”
紀棠也沒說話,抱着雙膝看着幾人熱熱鬧鬧,眼裡流露出一抹羨慕。
“多餘的心思最好收住。”林音君正正盯着她,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姐姐不想要嗎?”
她注意到岑九安與洛叙緊扣的手,想起什麼似的莫名道,“有親友的日子...多好。”
“我沒與你說這個。”
林音君顯然并不吃這套,紀棠噗嗤一笑,
“姐姐當真厲害,不過我并非那忘恩負義之人。”
“自不會對兩位恩人做些不該做的,隻是跟着你們去尋仇家罷了。”
她偏過頭去看,林音君閉眸假寐不再言語。
心跳得很快,如同這黑夜籠罩下仍不安湧動的墨色。
一切都該有個結果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