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塵按下強烈的心跳，揚起臉，裝成一幅天真無害的模樣，陽光地沖夏浮清笑： “師兄你聽錯了，不是誰的本名，而是我在這名冊偶然翻見的名字，覺得好聽，一時間忘形，念出聲了。”
可夏浮清不是好糊弄的主，勾唇沖着他笑， “是嗎？但我覺得我正值青年，聽力還沒退化到那種地步呀？”
夏浮清上前一步，從樓梯踏上第十層，在空曠的十層中，這腳步聲聽起來有些重。
青年步步逼近，走到離季塵隻幾步遠時，朝他身後看了看，這才沖季塵笑着道： “季師弟，你這身旁又沒人，那個‘你’字是沖着誰說的呀？”
“不會是，鬼吧？”
夏浮清可還記得兩天前大比時的場景，季塵那不正常的狀态，以及自己嘴上冰涼的覆蓋感。
他不相信那是自己的錯覺，認定是季塵用什麼手段召了鬼。
可大比後，季塵沒有留下分毫痕迹，他無從揭發，今日來架閣庫，便是查詢能夠借助鬼力量的禁術。
在此處遇到季塵，是他沒有想到的，但對他而言，正好是與其當面對峙的機會。
季塵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此刻也隻能硬着頭皮裝無辜， “師兄說笑了，我哪有和鬼對話的本事。”
夏浮清搖搖頭， “可我覺得，季師弟你不僅能和鬼對話，還能召鬼作戰呢，前兩日宗門大比，你不就是靠這個赢了比賽嗎？”
将話說這麼明白，一點餘地都不留，真是......
季塵淡聲回應： “夏師兄，召鬼可是禁術，我在拜入千機宗前隻是個籍籍無名的乞丐，哪裡有途徑修習這種術法？”
“非也非也，季師弟”夏浮清不知從哪摸出一把折扇，此刻慢悠悠地搖動， “召鬼之術隻在八大門派禁用罷了，據我所知，還是有那麼個族群，将馭鬼之術當成祖傳法術來教的——”
“不就是，兩年前剛剛滅族的滄冥族嘛。”
“轟”的一聲，季塵腦中一片空白。
夏浮清果真不好糊弄，今日被他一語中的，隻怕是因為他方才查閱了能夠修習馭鬼術的相關族群資料。
少年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面上維持着一貫的和善微笑。
決不能陷入自證陷阱，越是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就越是會露出更多馬腳。
季塵假裝好脾氣卻又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聳肩道： “夏師兄，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您對于自己輸給一個築基七層天才師弟這件事，竟然如此耿耿于懷，甚至能夠想出召鬼這種違反常理的借口。”
“您的實力也不過是金丹大圓滿，我既然能夠在大比第二日打敗同樣是金丹大圓滿的林師兄，為何就不能打敗您呢？”
“若您不服，日後大可與我再比一場，另外如果您執意認為我使了什麼邪術，也歡迎去掌門那裡告發，我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您随意。”
夏浮清被嗆到，感慨， “季師弟可真是伶牙俐齒，若是我能告發你，又怎會大半夜來這架閣庫查書呢？”
“不過——師兄我還有個疑惑，别人來這都是查詢罕見法器和宗門秘術的，怎麼到了你這，來這第十層看弟子名冊這種沒用的東西？”
說到這，夏浮清拾起地上的那本冊子，看了看封面， “還是外門弟子名冊，這有什麼用，師弟你為我解惑一番可好？”
“師兄的好奇心很是旺盛啊，若是我拒絕回答，怕不是又要被揣測别有用心。”
季塵笑着，睜眼說瞎話： “今日花師姐讓我前來架閣庫找自己心儀法器，正好想起曾在人間流浪時被一家夫婦收留。他們家有一個女兒，幾年前拜入宗門，因天賦不高，成了外門弟子，囑咐我若有一天拜入千機宗，與其互相幫襯。因此我才想翻看名冊，看看她被分配到外門哪處了。”
夏浮清明顯對少年仍然保有懷疑，但季塵對自己所作所為說的有理有據，他自然無法拿他怎麼樣，隻将疑惑壓在心底，湊近拍了拍季塵肩膀， “季師弟，你自便，我就先走了。”
看着夏浮清遠去的身影，季塵神色不明，有那麼一瞬，他甚至産生今後要找準機會，趁其不備殺掉對方的心思。
懷疑的種子一旦産生，不用澆水，便能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留着他，往後一定是個禍患。
他的良心，早在滅族當夜就丁點不剩了，現在這幅軀殼中住的，隻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鬼，隻用那為搏南燭歡心，裝出的那點溫良恭儉吊着，讓他看起來還像個人。
季塵垂下眼，安撫紅镯中因找到名字而興奮到大叫的蘭真真，準備去其他樓層找找解除鬼契的辦法。
他前去了記載有江湖各大門派訊息的十二層。于架閣間抽出一本《江湖各大門派資訊》，翻到滄冥族部分，仔細閱讀。
說來實在可笑，他身為滄冥族少族長，竟然在千機宗的架閣庫内，查閱本族的馭鬼秘術。而這一切都因為，滄冥族那個族人未滿十四歲，不得修習馭鬼術的規定。但他仍耐心地翻閱着，這是他願意冒着被懷疑的風險，來到此地的根本原因。
其上寫着：鬼契，滄冥族秘法，族人憑借自身獨特血脈與陰間厲鬼結契，驅鬼為劍，以血養之，結契成功，腕上顯現紅镯，意為鎖魂，邪氣非常。由族長赫連禮于颛顼47年間開創，短短5年内，滄冥族迅速崛起，蠶食數門派，成長壯大，于慶豐35年，一夕滅族，原因不明，崛起到覆滅，時隔整288年。
書中短短四行，便是滄冥族命運真實寫照。
此刻的季塵心中泛起一絲悲涼，才288年，于整個修仙界曆史不過滄海一粟，滄冥族卻經曆起高樓、宴賓客、樓塌了三個階段。
他的父親赫連禮，開創馭鬼術的天才，壽數整318歲，名字隻輝煌了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