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娘大怔——
解憂山莊,情報中樞,依照規矩,曆來是不讓外人進入的。
如今,公子卻為她打破規矩,想将她安置在山莊内,顯而易見是想護她周全。
天下之大,沒有比解憂山莊更為安全的地方。更何況,将她置于自己眼皮底下,也是最為安心之舉。
隐娘默默凝望他離去的背影,心中徒然一酸,笑得怅然。
林玥珊在養傷時,便已做好留在晚香樓的打算。
那日隐娘及時出現,将她救下,還讓她留在樓中養傷,叨擾數月,沒有一句責備之言,讓她感激萬分。
尤憶起,她曾對她說過,不管她有何苦衷,晚香樓都不歡迎她,想來她必是不喜歡她的。但此間,她對她伸以援手,助她脫險,種種行為,讓她猜不透她的用意——
一個執掌盛京最大風月場的人,究竟是擅于攻心,還是發自實意?一時間千頭萬緒,擾得她坐立難安。
當初,她意氣飛揚來到盛京,想過複仇之路艱辛,不曾想,在開頭就險些喪命。看來,若不依附他人,這複仇路怕是舉步維艱。
所以,不管隐娘意欲何為,她都想留下來。
仇要報,恩情也總須還。留下來,既可以還清她的情,還可以跟着她學習生存之術,為日後複仇練就本事。如此一來,甚好!
可她一個初出茅廬的鄉野丫頭,又如何說服得了她将她留下?
正當她猶豫該如何開口之際,隐娘卻來了。
“姑娘今日好些了嗎?”隐娘關切道。
“好多了,謝謝隐娘關心。”她依在榻上,笑着答道。
隐娘在她榻旁坐下,替她攏了攏衣襟,“天氣漸冷,姑娘大病初愈,要做好防寒保暖。”
她雙頰蓦地绯紅,垂眸道:“害隐娘擔心了。”
隐娘起身替她斟了杯熱茶,轉身見她手指絞着袖口,雙唇抿緊,似欲言又止。
她将茶遞給她,問道:“姑娘有何難事嗎?”
她怔怔擡眸,望着眼前女子,面色遲疑。
“姑娘不必擔憂,有事直說便是。”隐娘繼續道。
她擡頭直視她,決然開口,“隐娘,我身子已經大好,本不願繼續叨擾。但我在盛京舉目無親,亦無處可去,所以,我想問問你,晚香樓還缺人手嗎?”
隐娘思忖片刻,緩緩說道:“人手倒是不缺……”
聞言,林玥珊低下了頭——隐娘之意,顯然是在婉拒。
隐娘看出她的心思,向她揚眉笑道:“若姑娘想要留下,自然是好的。”
林玥姗聞言喜出望外,忙想起身跪拜。
隐娘擡手将她攔下,淡淡笑道,“姑娘不必如此!”
她颔首一笑,竟恭謹拘束起來。
“隐娘有一事不明?可否請教姑娘?”隐娘正色道。
今日,她本是來做公子說客的,豈料她反倒先開了口。如此也好,不用她再費口舌與她周旋。
縱使有顆玲珑心,在知道公子喜愛之人是她時,她亦難以接受。她究竟有何不同,竟能讓公子對她牽絆多年?
“隐娘請講!”她微笑側首。
“不知姑娘為何三番兩次潛入晚香樓中,又為何要去招惹那李家公子?”一番話雖出于私心,但她卻想弄清楚,留在公子身邊的這個人,是否會陷公子于危難間。
隻見她霍然擡頭,神色僵愣,緘口不語。
隐娘蹙眉看她,語中起了脅迫之意,“姑娘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但晚香樓也不留來路不明之人。”
“隐娘……”她張口欲說什麼,卻又徒然而止。
隐娘靜靜看她,轉身道:“若姑娘沒什麼可說的,隐娘就告辭了。”
“等等!”她急急喊道。
一時間,滿室沉寂。
隐娘側身看她,目光灼人。
她擡頭斂定心神,淡淡開口,“相處多日,隐娘似乎還未問過我名字。我叫林玥姗,從百裡府而來。多年前,我的父母被人所殺,我來盛京,是為了替他們報仇的。”
隐娘怔住,訝然問道:“所以,李琰是你的仇人?”
“我不知道。我隻知,父母的死與李家有關。我接近李家公子,也是想從他身上找到父母的死因。可我竟如此蠢笨,還未複仇,便遭受羞辱……我……”她不由自主地攥緊衣袖,眼淚也止不住地落下。“我想留在晚香樓,一方面是想報答隐娘的恩情,另一方面是想在晚香樓中曆練,總有一日,我定會找到殺害父母的真兇,為他們報仇血恨。”
她雙眸堅定不移,口中亦誠摯坦蕩,雖心機尚淺,但膽識卻不輸須眉,讓隐娘油生敬佩。
“晚香樓雖奢華,但畢竟是煙柳之地。姑娘若想得錘煉,晚香樓不是姑娘的良擇。”隐娘語聲低柔,回眸細看她道:“姑娘還是去解憂山莊吧!解憂山莊,能解天下憂,若你進得了山莊,就有機會查清父母的死因,解了自己心憂。”
林玥姗詫異看她,幽幽開口,“多謝隐娘指點。可我不知解憂山莊在哪,又如何入的了解憂山莊大門?”
隐娘深深看她,含笑道:“三日後,解憂公子要來晚香樓,到時,我可以幫你引見。但成與不成,要看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林玥姗心中觸動,脫口道:“謝謝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