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珊一路心緒搖曳,踏入房内之際,懊惱之情湧上心頭,她端坐在梳妝台前,反複思索方才為何未向公子詢問其意。
憶起往昔羞辱,竟猶在眼前般讓人渾身顫栗。晚香樓本是她避之不及之地,當初想要留下也是無奈之舉。如今來了解憂山莊,自然不想再回去。
“玥珊在嗎?”此時,房門外傳來隐月的聲音。
她趕忙平複心緒,方才緩緩打開房門,輕聲問道:“隐月,你怎麼來了?”
“我見你早早離席,可是身體有何不适?要不要叫玄理先生過來瞧瞧?” 隐月滿臉關切問道。
林玥珊微微搖頭,柔聲道:“我并無大礙,隐月不必挂懷。”
隐月見她眉頭緊蹙,神色黯然,疑惑問道:“發生何事了?”
林玥珊輕歎一聲,勉強笑道:“也并非什麼要緊之事。”
隐月卻不肯罷休,執意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快說快說。”
林玥珊滿心無奈,隻得緩緩将公子的話一一道出。
“公子讓你去晚香樓?”隐月驚呼道,這才明白公子讓她教導林玥珊技藝竟是這般用意。思忖片刻,她又緩緩道:“玥珊,你知解憂山莊乃是大漓國最大的情報組織,而晚香樓是山莊在盛京城内的情報據點,公子此舉,應是想讓你去曆練一番。”
“晚香樓竟是山莊的據點?”林玥珊駭然擡眸,神色茫然。
晚香樓與解憂山莊二者的羁絆,是她始料未及的。當日隐娘将她引至山莊,她未曾有絲毫懷疑,心中唯有對她心懷感激。然而此刻細想,這一路走來,自己仿佛正一步步踏入他人精心備好的圈套之中,而她竟全然不知。
“解憂山莊設有諸多情報點,廣集天下情報,你……日後自然會知曉的。”隐月蹙眉遲疑道。
“我來山莊如此久,卻對山莊事物一概不知。”林玥姗臉色蒼白,雙目通紅,心下失落,“那那日公子和隐娘為何要瞞我?既然當日不讓我留在晚香樓中,現下為何又要讓我去呢?”
隐月隐約猜到公子意圖,擡眸見林玥姗雙眼殷紅,心下不忍再說。她深知眼前之人在晚香樓的遭遇,然而公子決定了的事情,向來極難更改。
半晌過後,她終于聽到林玥姗艱澀開口,“隐月,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隐月欲言又止,最終默然離開。
待她離去之後,林玥姗亦随手取下耳環,散了發髻,依靠在榻上睡着了。
此時,竹屋内,解憂公子正對着孤燈獨酌悶酒。
他劍眉微蹙,雙眸深邃而憂郁,黑袍随意微敞着,如墨般的長發松散地束起,幾縷發絲垂落在銀色面具上,透着無盡的悲涼。
他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回山莊,為的就是能在她離開之前,與她一道過個年。他已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為何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内心又一次陷入了動搖。
他猛地提起酒壺,仰首一飲而盡,那酒中的苦澀瞬間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他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輕笑,喃喃道:“果真是醉了。”
酒入愁腸的刺燒感,化不去他心中的糾結與無奈。在寂靜的竹屋中,他的身影顯得愈發孤寂,仿佛與這夜色融為一體,沉浸在那無邊的落寞之中。
他心中明了,隻要她開口說出“不願”二字,他必定會心軟。這一年來的精心籌謀和部署,所有的心血都可能會就此付諸東流。
然而她偏要問他:“遇上難打的仗是否會臨陣脫逃”?
他身為男子,自然不會。可她是女子,即便逃了又如何?
亦朗此刻正朝着竹屋緩緩走來,卻被隐匿在屋頂的沨冕瞧見,隻見沨冕飛身而下,徑直攔住了他。
“沨冕,别鬧!”亦朗正色道。
沨冕雙手叉腰,一臉冷峻地說道:“公子有事,不方便,見客!”
亦朗急忙開口:“公子喚我來商議要事。”
“他,歇下了,你,回吧!”沨冕眸也未擡一下,斷然回絕。
“砰”屋内突然傳來酒瓶摔地的聲響,屋外兩人頓時面面相觑。
“公子在喝悶酒?”亦朗挑眉問道。
“不知!”沨冕冷哼了聲,眼神朝竹屋方向望去。
亦朗悄然斂去笑容,輕聲問道:“可是林姑娘惹公子不快了?”
席間,他餘光瞥見林玥姗悄然尾随公子從筵席上離去,他本欲佯裝不知,然此刻見公子這般情形,便知曉定是如此。
沨冕略作思忖,叉腰言道:“那女子,為何,總令公子,憂心忡忡?”
公子是何等人,即使身處生死攸關之際,也能泰然處之,卻偏偏因為她而牽動心緒。亦朗憶起去年歲終,她高熱不退,公子匆匆自盛京趕回,守在她床頭不眠不休三日,聽到沨冕的話自然也不訝異。
“我雖不清楚公子和她的過往,但沨冕你豈會瞧不出公子對她的不同?”亦朗說道。
沨冕心懷憂慮,追問道:“真不知,她,究竟何處,出衆,竟值得,公子,如此相待!”
“林姑娘性子本是不錯的,隻是在公子面前頗為執拗,而公子呢,亦是如此,偏偏就見不得她這般執拗。”亦朗輕輕笑道。
二人這般,真像是一對歡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