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公子淡淡一笑,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周昭裴有何動作?”他放下茶盞,神色淡然,側首問道。
“據探子…來報,周昭裴…回府後…聞此噩耗,跪在…周梁…棺前…一天都…未進食。昨日酉時,他突然…入宮,現在…還未回府。”沨冕一時未回過神來,不知公子話中深意。
府中劇變,養父橫死,若周昭裴沒有動作,則代表他知曉周梁和風騰派的用意,滄岚一戰失利,終是要有人出來頂罪,而最佳人選必定是主帥身邊親近之人,周梁的确是不二人選。若他有動作,則代表他不相信此事與他的養父有關,養父之死必是被人迫害,他定會進宮替周梁申冤。
“還未回府?”隐娘蓦然擡頭,望向解憂公子,開口道:“公子,周昭裴來晚香樓了,就在隔壁廂房。”
昨日,周昭裴剛踏出皇宮,便被周江攔下。
周江見到他,神色凝重,當下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那日,他毫無征兆地被陛下傳喚進宮,讓周江與周梁憂心萬分。二人擔心他會遭遇不測之事,一番合計之後,決定趁着夜色去皇宮一探究竟。怎料,當他們來到宮門口時,卻與一名黑衣男子不期而遇,并展開了一場短暫的交手。
讓他們大為震驚的是,那黑衣男子所用武藝,竟是解憂山莊聞名遐迩的 “千堆雪”。周江覺得,周梁之死定和解憂山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故而,他和周江連府都未歸,就直奔晚香樓。
在他們看來,這晚香樓雖是煙柳之地,但各方人士穿梭其中,沒準兒能從這裡打聽到解憂山莊的消息。
二人佯裝尋歡,一杯接一杯地飲酒,尋了個理由歇在了晚香樓裡。
此時,周江不知去了哪裡,獨留下宿醉初醒的周昭裴在房中小憩。
今日,天字号房所在的長廊,在細雨的籠罩下,顯得格外靜谧。房中書案上的紙張,突然間被窗外悄然而入的微風輕輕拂動,發出嘩嘩的響聲。
周昭裴起身正準備關窗,剛走到窗前,目光便被庭院中的一幕所吸引。
隻見一身着素雅衣衫的女子正在雨中翩然起舞。女子雖略施粉黛,可臉龐卻美得動人心魄。
微風輕輕吹過,撩動着她額前的幾縷散發,她掩袖撩開,那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顧盼生輝。
他靜靜倚在窗前,看得癡迷,等閑間不敢打攪了這庭院中的美好。
“浮生若夢,人間驚鴻”,說的不正是眼前這女子嗎?
她就像是在這如夢如幻的浮生裡,突然閃現的一道驚鴻之光,美得讓人驚豔,讓人忍不住為之駐足。
林玥珊轉身瞥見站在窗前的周昭裴,二人雙目以對,一個目光如炬,一個嬌羞怯怕,目光交彙的一瞬,便讓她雙頰绯紅,羞赧不已地捂着臉跑開了。
“姑娘……”周昭裴不禁懊惱,隻覺自己方才舉動太過魯莽,正想與她解釋一番,可目光所及之處,早已不見那女子的蹤影。仿佛刹那間的對望,是夢中的癡戀。
他不舍地關上窗,心中怦怦直跳,一陣無名野火在心底深處肆意燃起,那火勢蔓延開來,讓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熾熱而又迷亂的情緒中。
那名女子是何人?
猶記得與她對視之時,她那雙眸子,恰似一泓清泉,盈盈的水光在眼眸中流轉,隻一眼,便能直直地探入人的心底,将人的魂魄攝去,叫人怎能不心動?
他終究按捺不住内心的沖動,再次打開窗,可庭中卻隻餘疏雨飄散,那女子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心頭猛地一熱,一種難以抑制的情感湧上心頭。
他快步走至書案前,拿起筆,筆鋒落處,墨韻流淌。一盞茶的功夫,一位曼妙女子的形象躍于紙上。
而此時,林玥珊卻已慌了神,她未曾想到隔壁房間住了人,而且還是個男人。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仿佛盯着獵物般,讓她心生懼怕,趕忙跑回解憂公子的房門口候着。
隐娘正好從房中出來,看到她微微喘息,似是受了驚吓。正欲開口問她,卻反被她一把抓住衣袖。
她輕輕喊了聲:“隐娘……”
“姑娘,你這般慌張,到底是出了何事?”隐娘急急問道。
她慌亂不疊地搖了搖頭,可念頭一轉,又趕忙點了點頭,“方才隔壁房間有人,我……”
“隔壁房間怎麼啦?”隐娘疑惑開口。
她又輕輕地搖了搖頭,雙頰頓時绯紅。
見她遲遲不願開口,隐娘便踱步至廊亭外,目光環顧四周,恰好瞧見周昭裴正站在窗前,神色焦急地不住張望,正巧看見周昭裴在窗前焦急張望的模樣。
隐娘心中似有所悟,大概明白了她慌亂的原因。
周昭裴一番尋覓之後,終究還是無果,就在他準備轉身之際,目光不經意間與隐娘相接。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後禮貌性地颔首點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緊接着便緩緩合上了窗。
隐娘在廊外站了許久,仿佛在思索着什麼。突然嘴角輕輕一勾,款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