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野丫頭又跑回來了。”堂哥快步走至大伯母跟前,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說道。
大伯母瞪了堂哥一眼,旋即轉頭,臉上堆滿笑容迎了上來,“哎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大伯母。”她輕聲喚道。
“玥珊,我們尋你們都尋了一個月啦,可把我們給擔心壞了。”大伯母瞬間換上那副虛僞的面孔,假意問道:“玥然找到了嗎?”
“沒有。”她滿臉疲憊,淡淡苦笑道,“大伯母,我好累,想回去睡會兒。”
“好好好,快去吧!”
空蕩蕩的房間裡,冷冷清清。她雙眼空洞地望向床榻,自從妹妹不見後,她便不敢入睡,因為隻要一入夢,她就會淚眼汪汪地問她:“姐姐,你為何不要我了?”
突然,她像發了瘋一般,在房中瘋狂翻找。終于,從箱子裡找出一把尖刀。她毫不猶豫,猛地朝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刺去,鮮血瞬間湧出,迅速模糊了傷口。然而,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意。
忽而,她泛起濃濃的歉意,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漸漸忘卻了父親的叮囑,一心隻想逃避殘酷的現實,幻想着能做一個平凡快樂的人。可妹妹的走丢,如同一記重錘,徹底将她敲醒。她終于明白,命運既定,又何必徒勞逃避。
“我一定會替你們報仇的!”她覺得很累,木然擡起另一隻手,抹去手臂上的血漬。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深處的怨恨,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或許,唯有等到完成父親遺願的那一天,才會真正消散。
隐月聽完,輕歎一聲,輕輕挽起她的衣袖,看到那臂上的疤,心疼不已:“疼嗎?”
“現在不疼了。”林玥珊縮回手,整理好衣袖,擡眸苦笑道:“以前夏日不敢穿薄紗,就怕這醜陋的疤印被人瞧見,怕人問起緣由。如今說出來,反倒輕松許多。”
隐月未料到她身世如此凄慘,聽了這話,心裡更不是滋味:“那你找到妹妹了嗎?”
“找了多年,原以為此生無緣再見。沒想到,上天眷顧,前些日子找到了。”她想到隐玉,臉上泛起笑意。
“前段時日?”隐月好奇追問,“你一直都在晚香樓,怎麼找到的呀?難道是公子幫你找的?” 說着,她疑惑地看向亦朗,眼神仿佛在求證。
“别看我,我可真不知道。”亦朗側過臉,他确實不清楚公子和她之間的事。隻是感覺公子待她有些不同,心中隐隐猜測過,她或許就是那個人!
“算是吧。”她溫婉一笑,輕聲說道,“其實,隐玉就是我妹妹。”
“真的嗎?”亦朗大驚,怔怔半晌,回過神時,才發覺隐月正緊緊抓着他的手臂,瞪大眼睛追問。
林玥姗悠悠一笑,“我也是剛确認過此事。想來真的感謝公子,他不但收留了我,還幫我找回妹妹。”
隐月突然湊到她跟前,盈盈笑道:“說實話,我從未見過公子對誰如此上心過?可我隐隐覺得,他對你不同。”
話音剛落,亦朗也轉過頭,目光投向她。
她微微一怔,愣了一會兒,随即隻是淡淡一笑,緩緩說道:“公子有心愛之人了,怎會待我不同?”
“那你跟尹大人又是怎麼回事?他為何三番兩次來找你?”隐月又問。
林玥珊淺笑道:“當年燈會上的少年,便是他。往昔我與他有過一段羁絆,不過都已如過眼雲煙,早就過去了。”她擡眸看向他二人,又道:“接下來的事情,你們便都知曉啦!”
亦朗心中微動,更覺她的眉目神态似曾相識。若自己猜測無誤,公子心心念念之人,想必就是眼前這位。如此一來,公子的身份也能略知一二。可她卻一口咬定,與公子不識。且她在山莊三年,公子亦安排她和自己一同執行任務。莫非,是自己想錯了?
隐月順着她目光看去,見亦朗皺眉欲言又止,便收起笑容,打破沉默:“我和亦朗受公子救命之恩,但我總覺他待你不同,還以為有别的緣故。”說完,她往亦朗身上靠了靠。
林玥珊低下頭,尴尬地輕咳了一聲,“或許公子覺得,心中有恨之人更好掌控,能成為好用的棋子吧!”
自從竹屋那件事之後,她心裡确實有過别樣的情愫。但自他将她送入晚香樓開始,那種感覺便轉瞬消散。
她很清醒,自己與旁人并無兩樣。
“心懷恨意之人千千萬,何來差你一個。”亦朗忍不住開口,他不願公子被她誤解,尤其是她,“姑娘還是不要如此揣測公子。”
“是啊!公子雖求利,可對我們這些人是極好的。他表面看着冷冰,實際内裡卻是個溫熱之人。”夕陽餘晖灑落在隐月真摯的臉龐上,林玥珊怔忪片刻,臉上瞬間透出一抹嫣紅。
剛進山莊時,他确實說過,隻要入了山莊,個人的仇就是山莊的仇,他會幫她。當時,她隻當這是籠絡人心的手段,沒曾想,這是他溫情一面。
“我未曾說公子不是。我與公子非親非故,他……已經待我很好了。”
“公子确是待你不錯,我都瞧見你在習武之時他……”隐月剛要說些什麼,就被亦朗快速捂住了嘴。她嗚嗚幾聲,瞪大雙眼看他,可他裝作無事模樣,尬笑而不語。
“小心!”就在這時,缰繩突然松動,惹得馬車一頓颠簸,大家悚然一驚,就在林玥珊張嘴欲言的瞬間,亦朗急忙松開雙手,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缰繩,馬匹受了驚,長嘶一聲,猛地揚起雙蹄,車廂裡衆人毫無防備,都被狠狠摔得往後仰去。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才緩緩平穩下來。隐月僵直着身子,氣呼呼地坐起身,滿臉不悅道:“亦朗,你抽什麼風!”
亦朗帶着他慣有的笑容,寵溺地看着她。
林玥珊神色平靜,定定望向他們,念其過往,歎息一聲,放下垂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