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囡一聽,急道:“能不疼嗎,前天夜裡風大,又那麼冷,您倒在門外一動不動,渾身都是血,我都吓死了……師傅,阿囡這就扶您回屋裡歇着,好不?”她邊說邊輕輕拉住原離的衣袖,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撒嬌。
原離毫不猶豫地拽出袖子,瞥了眼這個令人頭大的大頭姑娘,故作深沉道:“阿囡,不知為師之前有沒有教過你,天地六合,浩渺無際,總有些事比命重要。”
“又是公子的事嗎?”
“誰?”
“山卿公子呀……您不會連公子都不記得了吧?”
見阿囡那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原離竟有一種犯了什麼大錯的緊張感:“啊……好像是,不太記得了……”
阿囡撇撇嘴,道:“山卿公子是山火門的二公子,是您的救命恩人,還是您的意中人,咱們住的這個山月軒也是他的,您常跟我說……”
“好了好了。”眼瞅着阿囡要擺開架勢長篇大論,原離趕緊擺手打斷她,“這些你留着以後再講吧,當下最要緊的是如何才能繞開這該死的歪脖子樹。”
阿囡有些意猶未盡,道:“師傅,因為您姓柳,山卿公子才特地為您種了這棵大柳樹,還在上面施了一個保護您的符術哩……”她停頓了下,小聲嘟囔:“您怎麼能說它該死呢……”
姓柳就種柳樹,那如果姓史呢?原離心中暗諷,她着實看不慣這種惡俗的求愛把戲,可不知為何,好像如今的閨閣少女還偏偏就吃這一套。
阿囡繼續道:“師傅,您還記得如何解符嗎?”
廢話,我記得問你作甚?原離心裡這樣想,面上卻擠出一個和善的笑:“不記得了,阿囡來解吧。”
聽到吩咐,阿囡扭扭捏捏地走到大柳樹前,剛擡起手,又猶猶豫豫地落下去,回頭讪讪地道:“師傅,您以前可是天天畫破解符呢,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你到底能不能先把這符給我解了啊?”
阿囡吓地縮了縮頭,閉上眼睛咬破手指,在大柳樹蒼勁的樹幹上畫了個極為磕碜的圓圈。頃然,樹旁出現了一條蜿蜒前伸的鵝卵石路。
阿囡難掩興奮,兩眼放光:“師傅,您看,我成功了,成功了!這是我第……一,二,三,第三次自己畫成!”
修靈之道以符術入門,咒術奠基,靈術升華,雖說符術易成,但原離從沒見過如此簡單的符,更沒見過畫如此簡單的符還能畫不成的笨蛋修靈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阿囡全然未察覺到原離的嫌棄,手舞足蹈地道:“您别看這個符就一筆,裡面的門道多得很哩,山卿公子那可是專門為您設計的,圓代表月亮,柳樹配月亮,那不正是師傅您的名字柳月娘嘛,這還是您以前常跟我念叨的呢,公子真的對您很用心呢,他……”
“啊啊啊.....”原離的耐心徹底崩潰,尖叫着讓阿囡閉嘴,心道什麼月亮不月亮,分明就是個圓,若不是血契頂着,随便一個有靈力的阿貓阿狗,都能輕而易舉地攻破這敷衍的符術。
原離尋思不能再跟這個傻姑娘啰嗦下去,于是抛下被吓呆的阿囡,轉身逃走。
然而,她才逃了一半路就又折返回來,露出一副難為情的樣子:“那個,乖徒兒,懷來鎮的路,為師也記不清了,要不你來給為師帶路,咱們去覆燈門。”
覆燈門是觀火州六大門派之一,實力差弟子少,排行最末。自從觀火王族覆滅後,覆燈一門就躲在懷來鎮不問世事,這回慘遭滅門,原離也摸不透其中緣由。幽冥府有家訓,靈使萃靈不問前因,她是以不便深究。
懷來鎮街道格外凄清,門庭冷落,人煙稀少,空中灰蒙蒙的,彌漫的沙塵仿佛永遠都散不盡。路上偶有觀火士兵走過,一個個耷拉着腦袋,身上的火焰甲破破爛爛,頭盔歪歪扭扭,給人一種“國破家安在”的落寞感,就連一路叽叽喳喳的阿囡看了都皺緊眉頭安靜下來。
待原離趕到覆燈門時,天色已近黃昏。
覆燈門的牌匾晃悠悠地半挂在掉着碎屑的屋檐下。稱不上氣派的大鐵門血迹斑斑,一副暗黃色十字封條貼在上面,把它鎖得嚴嚴實實。封條上有靈力湧動,這是一種連原離都能一眼識破的初級符術。
阿囡杵在原離身後,緊張不安地拽住原離的胳膊:“師傅,裡面好像有鬼……”
“鬼?你當鬼是随随便便就能見到的嗎?”
“可是阿囡害怕,咱們能回去嗎?”
原離瞥了她一眼,面露厭嫌之色:“好啊,你自己回去吧。”
阿囡像是要哭出來,嚷道:“阿囡不走,要走咱們一起……阿囡實在不明白,覆燈門一夜之間被滅了滿門,大家繞着走都來不及,您為什麼非要來這種吓人的地方?”
原離抽出胳膊,比手畫符,道:“既然你不肯走,就留下來給我把個風吧。”話音未落,她就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阿囡震驚的視線裡,下一刻,便單膝落地,順利潛入到覆燈門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