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内,兩人對坐于棋盤兩側。
李元琛身着明黃色龍袍,面容清俊,卻透着與生俱來的威嚴,薄唇緊閉,專注地盯着棋盤。
而對面的明霁則穿着一身白色常服,散漫地執手落棋。
李元琛修長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在指尖摩挲良久才落下。
“不日大長公主便要回京,你小心防着點。”
李雲蓉乃先帝的同胞姐姐,權傾一時,因被衆臣彈劾上奏,三年前被遣派去封地,本是要來祭拜先帝的,可奈何封地嚴寒至極,大雪封路,硬生生拖到立春才起身。
算着時間,也就該是這兩日了。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明霁不甚在意,“實在不濟,也還有陛下為我兜底。”
李元琛無奈搖頭,“朕那姑姑可不是一般的狠角兒。”
他皺了下眉,似是想起了往事,聲音慢了下來:“總之,有得我們對付了。”
前些日子安順侯的案子,便是李雲蓉的手筆,遠在封地,卻能把手伸到京都,還為非作歹好一段時間,足可見這位大長公主的手段不一般。
明霁沉吟道:“大長公主在京都中有不少黨羽,陛下如何想?”
監察司不過查了半月,那同黨的名冊便堆了一疊,上至六部,下至商賈。
先帝留下的爛攤子,隻能由李元琛來收拾。
“慢慢收押,切不可操之過急,打草驚蛇。”
香爐裡燃着龍涎香,絲絲縷縷,在殿中徐徐舒展。
李元琛面上挂着淺笑,溫聲問:“灼華這幾日如何,小玉兒好幾日沒見她,記挂得很。”
沈玉安正式改姓為李,依着沈灼華的意思,将她放在慈甯宮由太後撫養。
這幾日到是也去了坤甯宮中,同皇後也合得來。
選秀時,不僅立了沈家女為後,還選中了好幾位名門閨秀為妃,一時間,後宮熱鬧得很。
明霁本舉棋欲落,可懸置半空,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下,他也不勉強自己,将指尖捏着的黑子抛回棋罐。
他頓了頓,“我哪裡管得了她。”
李元琛聽了這話,打趣道:“原來還有你明霁管不了的人。”
明霁臉上沒什麼表情,“那陛下去管便是了。”
沈灼華對李元琛禮數周到,隻是刻意疏離,李元琛也拿她沒法。
“說到灼華,朕想起一樁事。”
明霁問:“何事?”
李元琛索性将話攤開來說,“殿前司指揮使的位子還空着,朕瞧着沈修平是個可用之人。”
明霁平靜無波:“陛下不怕沈氏過盛?”
李元琛冷笑了聲:“沈相定會知曉朕的用意。”
沈淨遠在百官之首的位子坐得太久,掌握無數權勢與人脈,君主軟若無能,有此相是國之大幸,反之,則是功高震主。
兒女皆手握重權,那麼,他這個丞相也是時候該退位了。
——
外間宮女慢步走過廊下,發出細微響聲,讓人聽不真切。
窗外暖色陽光透過窗骨照射在坤甯宮内殿,連帶着那些昂貴的物件兒也散發出别樣光芒。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沈灼華颔首問候。
殿内燃燒着名貴的熏香,空中是彎彎繞繞彌漫的香氣,讓人凝神靜氣。
沈文熙端坐在上方,金絲風紋在裙裾上熠熠生輝。
精緻大氣的妝容,華貴的珠玉钗環,到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模樣。
沈文熙淺喝了口茶,笑得端莊大方:“姐姐不必多禮。”
她其實是想親自去迎沈灼華的,可丹翠卻早早提醒,如今她貴為皇後,沈灼華再尊貴都隻是臣下,這皇後的架子,她需得端穩了。
沈灼華被宮女引到椅子坐下,将宮内陳設布置盡收眼底,青玉地磚鋪開來,紫檀桌上擺着青玉花樽,裡頭插着嬌豔的牡丹花,随處可見的風紋,兩側排開站着的宮女都彰顯着坤甯宮的尊貴。
沈灼華與丹翠對視一眼,丹翠便讓殿内的宮人盡數退下。
沈文熙眉間含了一縷憂愁,道:“陛下待我很好,隻是……”
“隻是除了冊封那日,便一直待在純妃宮裡。”沈灼華迅速接上話,徐徐道:“陛下寵愛純妃,娘娘心中沒底,不知該如何應對。”
沈灼華直起腰背,擡眸間與沈文熙四目相對,她微微一笑:“自古君恩如流水,娘娘不必憂心。”
唐宛白終究隻是個妃位,翻不起什麼浪花來,當下最要急的是懷上嫡子。
帝王家最看重子嗣,庶長子出生本就不是什麼好兆頭,若中宮無出,處境難免麻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