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沈灼華微蹙的眉頭,吳淩說出自己的揣測:“能做到這種地步的,怕隻有監察司了。”
至于是陛下還是明霁,尚未可知。
沈灼華眸色深深,沉吟片刻後才點點頭:“你說的對。”
整個大齊,能避開沈氏暗衛的,唯有監察司。
稍一思索,她便開口吩咐道:“去查一查安順侯。”
“他?”吳淩不明所以。
早前便結案,如今還在牢裡的安順候有什麼可查?
沈灼華坦言道:“我這些日子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大對。”
一個無官職加身的安順侯,平日是嚣張了些,可如何能暗中搜刮如此多錢财,又如何能與鹽商勾結起來。
此前事多,這是監察司一手辦的案,她未深究此事,隻以為是李元琛殺雞儆猴,如今細細想來,才察覺出不對。
“還有大長公主那邊,也着人盯着點。”沈灼華眸光微凝,“從佳成縣主下手會容易得多。”
吳淩點頭應下。
“刺殺一事便不再追究了嗎?”
平叛邕王餘孽時刺殺沈修平的主謀被找到時已服毒自戕。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沈灼華道。
沈灼華放下手中的書,轉而笑道:“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繼續查了。”
一個死人,做不出多大的文章來,若死抓着不放,費力還不讨好。
“姑娘,”吳淩低聲問:“明大人呢?”
沈灼華眼色瞬間冷了下去,側目看着吳淩:“問他作甚?”
“他非善類,”吳淩冷漠道,“我們的人既查不透他的底,也奈何不了他。姑娘分府别住的意圖已達成,不如先下手為強。”
“不成,”沈灼華細聲道:“他必須得活着,且安然無恙。”
“為何?”吳淩脫口而出。
沈灼華收回目光,語氣澀然。
“他若死了,朝堂不安。”
似是怕吳淩再追問,沈灼華再度解釋:“我若想擺脫父親牽制,他就不能死。”
明霁手握重權,沈淨遠不會輕舉妄動,對嫁給他的沈灼華自然也是。
“還有當年一案,”她聲音微冷,“我一定要查清真相。”
沈灼華舉步邁上監察司的台階時,便無聲打量,正大門外兩尊石獅威風凜凜地蹲踞着,越過朱紅的大門,目光所及之處,亭台樓閣錯落有緻,回廊曲折環繞。
錦華堂是李元琛賞賜的,裡頭的人大多都是她從檀園帶了的陪嫁,這監察司,才是明霁平日處理公務的地方。
來人一身玄衣,腰間懸挂着一對雙刃。
“夫人安好。”齊淵恭敬作揖。
沈灼華微微點頭,道明來意:“你們主子好些時日沒回去,我來看看。”
齊淵稍有遲疑,還是笑着回:“這幾日瑣事繁多,主君這才久未歸家。”
沈灼華眉眼一彎,“帶路吧。”
态度和善且溫聲細語,卻不容人拒絕。
齊淵隻得垂眸帶路。
守衛随處可見,戒備森嚴,在看見齊淵引着一個姝色無雙的女子去往書房時,忍不住側目去瞧。
都道明霁與新婚夫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笃,如今看來是不假。
沈灼華愈發神色自若,在書房外侯了莫約一刻鐘,才見着一個身穿禦史官服的男子從裡走出來。
那人對她微微躬身,沈灼華認不出是何人,但有官階在身,拘了一個萬福禮。
“有事?”明霁筆下微頓,擡眼看她。
春日的陽光穿過什錦花窗照進書房,風也跟着進來了。
風一吹,書案上堆積的公文都微微一動。
沈灼華似笑非笑看着明霁,“夫君久未歸家,我來看看也不成嗎?”
明霁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夫人愈發會說笑了。”
沈灼華走近,一隻手搭在明霁肩上,皙白修長的手如美玉,被鴉青色的衣袍襯得更瑩潤光潔。
身前人好似愣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美人計對我沒用。”
沈灼華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着玩味的光芒,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掠過衣袍。
“你想要什麼?”明霁隻掃了一眼那雙手,然後挪開。
沈灼華的眼睛很漂亮,年少時便是那般明亮而透徹,仿若藏着一汪清泉,能倒映出世間最純粹的一切,可從再相見的那一天起,她的雙眸深深,讓他看不懂道不明。
但此刻,他隻能看到她眼中冷意。
“蘇甯玉。”沈灼華靠在桌沿邊,直視着面前人。
明霁冷笑:“為着一個遺孤如此大費周章?”
明霁起身,對上沈灼華的視線,縮起瞳仁,嚴肅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将人交到你手中?”
“若是陛下的令,這人你是帶不走的。”
沈灼華卻隻淡淡道:“那又如何?”
殺不死她,那就時刻防備着,其實……李元琛遠比她還要有恃無恐。
她輕笑着:“他能奈我何?至多不過是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