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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雨過天晴,明媚的陽光透過菱花窗,照在沈灼華的身上,大好春光,可她心裡卻暖不起來一點。
面前跪了個宮人,低垂着頭沒搭話。
沈灼華神情淡然,冷冷地說着,“你家娘娘有何事?”
穿着青色宮裝的素心回道:“娘娘同娘子有要事相商,望娘子賞臉。”
素心雙手遞呈一封信件,“娘子可等看完信再做定奪。”
沈灼華接過那信件,突然就愣了愣。
臉色微變,她盯着那封信看了一會兒,屏退衆人後,将它放在鼻尖聞了聞。
初聞有寒梅傲雪淩霜之息,再聞便是雪中幽幽綻放之味,這冷峭清絕的梅香,好生熟悉。
這紙張細膩絲滑,亮而不耀。
其珍貴程度,便是在王公貴族間亦是千金難求。
沈灼華手指慢慢僵在了信箋上,認真而緩慢地打量面前這封信,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又被自己笃定地否了。
思來想去,沈灼華将信件展開。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筆極為飄逸的好字:
沈相今權柄過重,朝堂諸事皆受其掣肘,且政令多出自其手,可謂一手遮天,欲破其勢,唯借其女之手,方得釜底抽薪,連根瓦解,以報當年之仇,慰告亡弟亡妹在天之靈。
這字迹,是明霁的字迹。
若有人妄圖模仿,她一眼便能察覺。
這分明,就是明霁親手所書。
一向清醒的人,眼下竟然有些頭腦發昏。僵硬地把信件收好,沈灼華就徹底站不住了,她退到椅子上坐,愣了許久。
門外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娘子,明大人來接您了!”
宮女很有分寸,隻在殿外通傳,沈灼華回神,将信件往袖口處一塞,起身邁步。
“小玉兒可還好?”明霁拉住她衣袖下藏着的雙手,一拉又皺了眉,“手怎的如此冰?”
二人的手如枝葉相纏般緊緊交握,沈灼華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來。
“無礙。”
明霁微笑道:“怎麼了?”
“明霁。”沈灼華擡眸看他,目光冰涼又柔和,冷靜而坦然。
盯着眼前人看了許久。她卻不知如何開口,怕是自己誤會,又怕不是。
隻能抿唇道:“父親派人來傳,我得去相府小住一段時日,你自回去吧。”
恰逢春水前來尋沈灼華去看小玉兒,沈灼華勉強扯着嘴角笑了笑,便頭也不回地往裡走。
疾步走至床榻,心中湧起的無名火愈發強盛。
沈灼華轉身又去了從前自己的寝殿,陳設擺件依舊,與從前一般無二。
物是人非,她變了,旁人也會變。
春日煦暖和風裡傳來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慈甯宮偏殿裡,很快又平靜下來。
一片狼藉。
眨眼間,地上滿是破碎的瓷片,有的薄如蟬翼,有的尖銳鋒利,空氣中還彌漫着瓷片碎裂後揚起的細微粉塵,淩亂得讓人觸目驚心。
一片碎瓷飛濺,劃破了沈灼華的手。
白皙的手背被劃出一道細長口子,殷紅的血珠汩汩冒出,蜿蜒流下。
她隻是怔怔地看着那血順着指縫緩緩滑落,滴在破碎的瓷片上,暈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丹翠朝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去請太醫來包紮。”
小宮女趕忙點頭,便慌不擇路地望外跑。
“姑娘。”丹翠柔聲喚了句,就将沈灼華拉離滿地碎片的寝殿,把人安置到偏廳等待。
太醫包紮後,那原本滲血的傷口被裹得嚴嚴實實,隻留下潔白平整的紗布。
“姑娘召我前來所謂何事?”丹翠問。
沈灼華直直盯着她,語聲涼而慢:“陸氏那位令妃如今在何處?”
“令妃娘娘如今居于鹹福宮。”丹翠幹淨利落地答複。
“那便尋個由頭,把她身旁的人都換一遍。”沈灼華頓了頓,又叮囑道:“不必瞞着,最好是大肆宣揚。”
既到了這番地步,便不得不考慮陸昀禮。
陸昀禮知曉她的毒,如今來看,還算是個有底線的人,并未告知他人。
可他到底與明霁交好,令妃是陸昀禮一母同胞的姐姐,感情甚深。
此舉就是要提點他,若守口如瓶便相安無事,若敢透露,那便是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