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瑩瑩落下來,映在火紅的燈籠上,滿院的紅綢無不昭示着喜氣,晚風涼爽,拂面而來擾亂了發絲也不惹人惱。
賓客皆散去,沈灼華和明霁一同站在府門前,看着一輛又一輛車馬駛過,馬蹄聲響,揚起灰塵,府中當真是安靜,下人們各自忙活,絲毫不敢擾了這片靜谧。
明霁仰頭天上那一抹圓月,枝頭微晃,小巧玲珑的桂花在夜風裡柔柔的浮動,裹着清淡的香氣翻湧,“桂花浮玉,清光照晚,這樣好的光景,得明年才能再會了。”
沈灼華看向枝頭一簇簇的花,不語。月色也憐憫她,映在她眼中,似一頃清波動搖。
她心想“我等不到來年。”
“喜宴已畢,該回府了。”明霁說這話時很是小心翼翼,眼神透着柔軟的眸光。沈灼華沒說話,默默點了點頭。
馬車候在大門外,沈灼華再度叮囑了府中管事姑姑好幾句,才轉身過來。
馬車外随侍的隻有齊淵和桃夭。
沈灼華剛一隻腳踏上車梯,明霁便掀簾而出,朝她伸出手。
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視線交彙,她微微一怔後,搭上了那隻手。
手心傳來微弱的暖意,沈灼華躬身進入車廂。
細白修長的指尖被抽出,明霁默默坐在了一旁。
車廂有些搖晃,沈灼華垂眸,手腕上的玉镯子在月光下映出透亮的幽綠光,被捂着,并不涼,貼在了她的肌膚上。
這是明霁母親給她的镯子,想來,應當是迫于無奈才交給她的。
畢竟,這樁婚事明氏心中不悅也該合情合理,同仇家的女兒結親,也虧明霁做得出來。
京都雖不見刀光劍影,卻是兇險難料,衆人皆如履薄冰,沈淨遠當年默不作聲地将明氏趕至燕州,這樁事做得漂亮,沒留下把柄,可兩方心知肚明。
也怪她,沒能及時察覺,沒能及時查清,全然未曾将燕州失守與沈淨遠聯想到一處。
“這手镯,本就是你母親的。”沈灼華笑笑:“長久留在我手上,必會讓你母親不快。”
她取下手镯,遞給明霁。
明霁默了默,道:“你若不要,碎了便是,橫豎我也不會給别人。”
砸碎一塊玉佩,多一個手镯也無妨。
沈灼華安靜看了他半刻。
“十歲。”沈灼華鮮少提起幼年之事,聲音一下子變得異常柔軟,“我第一次在接風宴見到你的時候,才十歲。”
明氏鎮守燕州,抵擋敵國入侵,安邦定國,明北山撐起了邊疆安定,亦得到帝王的猜忌,景和二十八年,年僅十二歲的明霁入京為質,在接風宴上,她站在人堆裡,這其實算是初見,可明霁興緻不高,又被人團團圍着,自然沒看見宴席上,還有一個她。
二人第一次打上照面,是在春日的賞花宴,許是明霁的臉太冷,竟無一人上前,可偏偏就是這樣,她折了桃花枝遞過去。
她還記得她伸手時,明霁眼中閃過欣喜,接過後還作揖謝她:“在下明霁,多謝姑娘折花相送。”
那時——年少而慕少艾。
明霁心口驟疼,回憶不停在眼前翻轉。
“可造化弄人不是嗎?”
明霁搖頭,他不信這些,隻信人定勝天,既是有緣相遇,他一定能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