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府,裴氏質庫(當鋪)的後院,裴東錦打了個噴嚏,竟然把腰帶崩開了,伺候在下手的二白,還沒有上來重新給他系,他揮了揮手示意不用了,任衣襟敞開着,露出裡面的中衣,雙手向上張,伸了伸懶腰,重新歪到椅子裡,手上的紙淩亂着,頗有幾分魏晉名士放蕩不羁之态,若是不忽略這張好看的臉,更像醉了哪個天宮的神仙。
“隻調度銀糧和糧食,就讓你家七爺我一天一夜沒睡,果然做個閑人最适合我!”
二白有點兒小心的白了自家主子一眼,相爺每天隻睡2個時辰,七公子剛剛張羅一天,就這樣還有怨念。
“怪不得相爺說你懶散,後面選址和施粥,做冬衣,該發給什麼人不該發給什麼人,事情還多着呢!”
肯定還有很多爺早就想到的,可爺這個脾氣---
“你小子就會扯了祖父的大旗,我哪趟出去不帶你見識了,滿京城哪個小厮有你吃過喝過的東西多,你倒是會抱怨爺!”
笑罵着自家小厮,手裡的活也沒有停下,不停的核對着數目,這是能一心二用的小事兒,就是太急,時間就是人命,嶺南簡陽發洪災時候,他正随父親運木材,那慘景---滿目灘塗和被水泡漲的屍體,這次自己不再是7歲了,能赈濟些可憐人,要快。
“吩咐大白傳信給裴氏盱眙老宅!說我們要動用鋪子裡的銀兩,赈濟饑民!”
“您是下一代全族之望,打不打招呼,誰還能怨您不成?”
“雖然這些鋪子老宅的人沒有幹股銀,也不參與經營,可宗族之内,豈有道理可言,為防着以後他們逞個口舌拿來說事,不得不打個招呼,提前預防了,這些你不懂,照着做就是。”
就這份兒老道周全,已經入世幾年的官員,怕也沒幾個能比得上。
自家爺不愛幹事,不等于做不好事情,無論是學問也好,實務也罷,14歲的他,樣樣拿得出。
怪不得京中自從爺中了解元,原來那個“春風住,潘安故”,就因為七郎的名字,改成了“東風住,錦郎故”,可不隻是他們家爺長相俊美,風儀無雙,更有着天生的不世之才,無論是在朝的官員,還是在野的大儒,個個有着後生可畏的贊歎。
二白思緒亂飛垂首應着,不耽誤等下面的吩咐。
“你親自去,找一個南城的院子,要闊大,又要不透風,交通便宜,與居民要隔而不隔,以免饑民有疫病,染了城中居民。”
二白以為他說完了,剛要轉身又被叫住。
“把這個城裡的大戶名單,找一份過來,一家做事,力量終歸有限!”
他可記得謝家祖宅在相州府,而謝家三郎真是姑母夫婿,這回,大戶名單裡,謝家是第一個。
二白應聲下去,門口正好撞進了前來傳消息的大白。
“你這麼快就回來了,正好也讓你給老家傳信!”
大白臉一下子就耷拉下來。
“路這麼遠,這回要給的盤纏又要多上一倍!放着好好的春闱不準備,大好前程看不在眼裡,攬這麼多庶務幹什麼?”
二白迎來上的笑臉止住。
“爺讓你為難了?原來你可很愛跑腿傳信,所以也才讓你幹這個活兒。”
大白和二白作為家生子一起被選中到也身邊,也有近10年的時間,相處自然随意。
“我不是嫌累……哎,我也不和你繞圈子,自從爺說不參加春闱,我這心裡就沒了盼頭兒!這個,雖然都是伺候人……你懂的,這怎麼能一樣?”
二白整個臉都沉了下來。
“咱們被選進來的時候,多少人羨慕着,管事就早有吩咐,作為貼身小厮的第一要義,就是以爺的想法為想法,爺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入仕,隻這份光鮮和臉面,就夠你得意一輩子,你可别想歪,做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