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溪想到蔡大嫂的死,想起思歸的身世,想起自己救下的那幾個女子,還想起山下村莊被父母溺斃的女嬰,氣兒就上來了,還有石昭,要是那些惡事都是他做的,那自己在這世間——回不去,到現在為止,裴東錦這個回去的線索,再也沒有提起過,她不想待在這裡,一切規則,她都接受不了,又無可奈何。
“你一口一個混賬,誰教你的,那個石昭,還是于歸?聖人說天下讀書人都該死---行行行,你長本事了,還會學聖人的話了,聖人還說,口不出惡言,不枉殺,君子遠庖廚,你怎麼不記住!”
“君子遠庖廚,動手的雲鵬三人,我是遠了的,至于君子---要是天下君子都是這個縣令這樣,我做什麼君子,我就做我的土匪,還痛快些。”
她差點兒說出我就是個女子,也個三觀正的女子,要是君子如同孫縣令,君子什麼的名号,敬謝不敏,她還遺憾不能親自動手呢,幸好沒有,三觀這個詞,自己也不好和他解釋。
裴東錦更氣了,柴溪不受教的模樣像極了自己的妹妹,而不是弟弟,明明是為她好,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還覺得自己有理,比如此時,她是耍賴,哪裡是講理,他沉了半天,告訴自己她還小,她在江湖漂了太久,習慣用武力處置麻煩,才不至于想對待弟弟妹妹犯錯那樣打手闆——小郎和他們不同,他們是資質愚鈍,小郎不是不聰明,這偏激---正是受盡不平的結果,不是她的錯。
“他們更不能動手,你們是商人,最多---最多是山匪,不是劊子手,這個縣令是處事偏頗,也真是迂腐,可是他自有吏部安排,禮部教化,是訓斥,是免官,我們隻能讓朝廷看到,而不是越俎代庖擅自處置,這是忠君,我為人臣子的本分。”
柴溪聽前半句本來是更氣了,後半句,她聽懂了,也理解了,是自己傻了,和一個古代的書呆子,讨論什麼忠君不忠君的,這是跟自己過不去,他們說的本來是老童生及族人該不該死的問題,是裴東錦帶偏了話題。
“我又不是為人臣子的,我就是個趨利避害的商人,是完全随了喜好的江湖匪人,不能以你的為人臣子的标準去要求我一個草莽,執法者都是孫縣令之流,整個君---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你----那,有一天,你的任性讓你被抓捕,受刑獄之罪---甚至---累及他人,”
她還敢質疑君王,裴東錦不敢說下去,把死無葬身之地臨時改成累及他人,上一回,遇見張路達而不是自己的那一回,柴溪正是在江海之上自由自在,殺的也都是該死之人,卻落得屍骨無存,讓人唏噓的下場,這一回,萬不能在自己手裡,落得如上回的結局,尤其是她如此鮮活聰慧,如此與衆不同,人人都說他錦郎世間無雙,僅僅是到現在,他就覺得,柴溪世間僅有,她必須活着,并且盡其才。
可就這個不忍出口,讓柴溪也很不舒服。
“抓住了我,我就說不認識你,不連累你就是了,或者---現在,劃清了界限。”
她說的小聲,原來他怕的是官途受自己這個匪人所累,是啊,剛剛,曲蘭亭一口一個商家子,他們貴族也好,普通世人也罷,大約,都是覺得在等級上,自己是低得不能再低的,畢竟農耕時代嘛。商人低賤,是從上到下的普遍認知。
“我是說怕牽累嗎,我---好好---好好好---”
裴東錦幾近抓狂了,這個不受教的孩子,怎麼突然這麼執拗,這事兒---不對勁兒,她是維護誰,或者維護誰的的教導?傷心是真傷心,沉了幾息,還是負氣道:
“你都學會使性子了,那你去找曲蘭亭一間吧。”
柴溪想回一個,你去陪那個大尾巴狼,還沒有出口,被打斷:
---“裴大人,世子讓我送了柴小郎的鞋子,我是放在門口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