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頭一臉七八個錢兒也能知足的語氣,歎一聲,換個姿勢站了站,才又說:
“去年開始,兩根簽子算一哥銅錢兒就不說了,可是拉纖兒就一個錢兒都不給了,這麼寬的江面上,都是官船,個個都是要我們不得銅錢兒白出力的,天底下,哪個碼頭敢這麼不給力工留活路,您老也想想,大家都是這一塊方圓二十裡的,在大周建國七八十年裡,可是沒有過,哪怕是攻打南越那幾年,也能吃上飯,現在太平盛世,餓死力工,做管事的也臉上不好看是不是?”
那兩個人的話有鼻子有眼兒,說勞将軍倒了,洛家也完蛋了,自己本來是信幾分的,可是現在,洛家這個都不是一個墳頭兒上族人又出現在碼頭,他就不敢按計劃強硬了。先說軟和話吧,叫什麼來着---先禮後兵。
柴溪遠遠的看着,深覺貓王的法子不靠譜,你看這個把頭兒,氣勢上就不行了,按她的意思,就該從洛家這個管事下手,給他講靠山沒有了,自然就退了,誰知道,自己的想法也隻是理論而已,這個管事早就知道,不過---他一個最小下層的小喽啰,才不管這些上面的事情,賺銀子的機會,他才不放,是自己錯了,沒有了于歸這個實行者,自己---哎,自己是紙上談兵趙闊都不如。
她深深記得一個油畫中國通外教的話:他們做生意,是要甲方,看他們的技術,服務,人工,創意,值不值利潤,甚至直接标明利潤占比。而你們的人,是各種搞情,恨不能人家白做還搭上早餐錢,到最後----哎,自己也不能用自己的認知,看待官家的生意思維,但是---眼看把頭後繼無力---
她剛想上前替把頭兒說話,被長遠一把拉住,貓王也頻頻使眼色,示意她隻先看着,别插言。她隻好再向後一步,站高些,等着聽洛管事怎麼答複把頭兒。
“---自己懶,還怪老天不給飯吃,餓死了,丢人也是丢他們自己的人,天天想着天上掉餡餅,怪不到我洛某人頭上!”
他一說,後面的小弟也跟着笑鬧着附和,那些力工幾乎沒有人說話,眼看着要退下去,把頭等嘲笑聲弱了,才緩緩問:
“那,洛管事,我問你,朝廷一年三月和七月,十一月,三個時候有大批官船,要求抗夫立功,半數以工代稅,給一半銅錢做過路銀子,過多少船,都是有定例的,三月多些,幾乎每天有一艘大船過來換成小船北上,七月少些,三天兩艘,十一月臨近年關最多,頂多也是三天五艘,可是自從你們洛家接手了碼頭,就變成了月月天天都有官船過,個個要在杭州換船,一天十艘二十艘都是官船,連一半的工錢也沒有了,敢問,這些‘官船’能拿出朝廷的文書麼?”
“這人識字?”
柴溪現在才發現,自己剛剛沖動了,這個把頭兒---嗯,不是一般人,暗指洛管事以私為公,拿着雞毛當令箭,說的是有理有據,好,她不用急,關系到他們自己的飯碗,總要自己站起來才好去拉他們一把!自己沒有意願強硬的,他們替人家出頭,師出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