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從七八年前……”
果然不是5年前,裴東錦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在心裡已經幾乎描繪了全部,那一大筆銀子的去處,是吻合的。這也不枉他放出誘餌引他們前來,這一回,自己站在了暗處,也站在萬丈泥潭前——他要和自己的祖父一樣,在肮髒裡淌過去,哪怕兩腳濕淋淋,甚至拔不出腿,這天下不該像上一回一樣,也不能再那樣,十一二歲的男孩子不該上戰場,更不該長不到成年,七八歲甚至更小的女孩子,不該為人奴仆,身價銀子不足一兩,生死由人,更不該,淪為一次隻給幾個雞蛋的明娼暗妓,她們合該在及笄之年,嫁給一個壯實漢子,一日三餐得飽,生上三五個孩子,整個大周不該至于三千萬人口十戶無一丁,那些活着的,更不該喝碗野菜湯,還要算計半個月。還有大伯,整個裴家---
“我精通詩書——他們都這樣說。”婦人看着裴東瑾的有些怔楞表情,微微羞澀的解釋了一句,手不經意在臉上滑過。
“相貌——你也看見了,原本,我是要嫁一個剛剛從科舉場上下來的秀才,據說,對于下一年的春闱,他十拿九穩,那個人我除了相親那一回,也偷偷見過幾次,也算是斯文有禮,這邊小定已經下過了,可是……”
裴東錦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說的不錯,哪怕是做男子打扮,也掩不住秀麗的容貌。這些他都知道,并且,也知道他們是想讓他知道的,不過這個女子說的更具體,更讓他動容罷了,這些手段他了解,要說一個事情,害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隻是個數字,要是具體到你鄰居家的小妹妹,你就會格外的同情他,或許自己也有點兒——那也是在上一世了。
美貌在平民女子身上,在這個時代就是禍害。哪怕自己未婚妻那樣的官宦親眷,在有心人眼裡也不過一塊魚肉罷了,這女子自己受害罷了,還想用一用這長相的利器,哼!
“還是說重點吧,什麼風花雪月的故事,在我這裡,連個點綴都不是了。”
他們既然識破了自己的身份,柴溪那裡就會陸陸續續有危險,但是他又不能有太大的行動,哪怕到了現在,這些人大心機小心機,都用在自己身上,真當自己隻20歲嗎?
“是。”
老婦人不慌,依然按照自己的節奏往下說,這樣一個宰相子孫,又經曆過破家,心智之強,不該是情急之下策劃了幾天的他們就能撼動的。
“來了一批,自稱京中的采選欽差,是悄悄的,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讓各家準備着,當時田大人,就是……”
“我知道這個田大人,你接着往下說。”
“呃,他想讓自己攀得上這份兒尊貴,又深知前途未蔔,掂量了大半個月,就想到了找人代替的主意,認了我……算是買了我吧,做女兒。”
婦人還是想搏一份同情,可是,裴東錦的臉,深如沉水,可她必須這樣,甚至流下了眼淚——她确實該有眼淚,自己受的苦不是假的。
“我學了禮儀舞蹈,學了官宦大家的接人待物,知道自己哪邊側臉好看,笑要笑到幾分,哭流多少淚,是成滴還是成行,甚至……甚至練習了床帷之術,大約過了有一個多月吧,我就和許多女孩子一起,送上了一艘豪華大船。”
女子說到床帏之事有些惱慚,明明這幾年她用了無數次,達到目的,可是---自己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此時的眼淚就已經成行,剛剛還是想哭極力忍住的模樣,這會兒---忍不住了?
“床帷之術不知道學的怎麼樣,顯然---其他的,你學到了精髓!”
裴東錦有些刻薄,他也不介意給别人展示自己的刻薄。
假男子畢竟才二十于歲,準備的再充分也有些繃不住了,咬了半天的嘴唇還是想繼續說下去。
“這大船-----”
“你錯了,你學的不是官宦人家的作派,而是你們南地花船的小姐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