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麼叫,那位大儒的書上說,夫為妻綱,男人三妻四妾,為人倫大道,包括自己在内的天下女子,無論是誰有多大的本事,天生就比男人低一頭。女人不該有本事,不能像京府衙門那個女捕頭蘇源,天天與刑案屍首為伍;不能像紡織司裡那個蔣氏一樣,不安内宅,天天研究新織機也就罷了,還想做官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兒;不能像安樂大長公主一樣,手握權柄,養着無數面首;不能像軒尚羅那樣,抛頭露面為皇宮大統領。
阿淊說,他就喜歡那樣的女子,讓自己不要拘束,不要拘泥,不要戰戰兢兢,是他要娶她的,原來自己什麼樣就什麼樣,可是,自己最初到底什麼樣呀?張太太回憶着夫君的樣子,她快想不起來了——頭疼,沒有了剛才的氣憤,眼裡也濕了。
“阿娘,你怎麼了?别生氣,我去替你罵他,現在就去!”
裴鏡以為阿娘是真的被那個陸先生的幾句話傷了心,連忙勸慰,阿娘這樣,還怎麼提自己的婚事啊?
“沒,沒事,不用去,他畢竟是你大伯娘……流放滄州之前,薦給你起哥的,讓我想想再想想,等他下學吧,下學再說。”
周婆子一見自己跳出來的氣兒,被張太太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她一向讓自己受氣,讓别人憋氣,她都習慣了,本來還想再張張嘴把火兒挑起來,可是看着太太的傷心樣子,又怕引起她的絮叨,從800年前講起,她和二爺如何恩愛?她嫁進裴家,如何打理内宅,和世家出來的女子别無二至,仿佛自己就是崔夫人一樣,而不是事事聽人家的調譴一樣,實在是無趣,至于婚事,裴八娘……這是春心動了呀。那就私下裡從她下手。
裴鏡沒有看出來,想把話題再轉移到謝王妃表弟的身上,被周嬷嬷使了個眼色,也就又安慰了幾句,聊起了其他的事情——阿娘可不會直接和自己說婚事的,她說女兒家不能聽這些,可是那是和自己終身相關的事呀,怎麼弟弟能聽自己不能聽?……算了,先忍着,一會兒向周嬷嬷打聽。
“……正牌嫡夫人還在,那些奴仆把她兒子弄暈偷偷扔進井裡,說他失足落水,有着當家主婦的便利,娘家又是有勢力的大族,甚至釜山的開銷都要靠她,還能被妾室惡奴欺壓至此,管家管成這樣,不是蠢是什麼?她自己被欺負死就罷了,兒子這是傷在了自己的手裡,那位王公子,其實和令兄的文才能不相上下,現在還不是被庶子打壓。”
陸先生剛剛講完科場遇事要冷靜,見裴九欽都聽進去了,怕這個學生因為剛才拒絕他母親的召喚,和自己這個老師生了隔閡,就說起了内宅之事,這是裴七之前特意交代的,說自己不在老宅,後宅的事情,自己作為他父親的好友,也所知甚深,就勞煩他看顧一二,裴淊陽前半生飛揚肆意,娶妻之後漸漸……對于他的兒女,教導上,上點心也算是全了自己和他的多年情分。
“男子娶妻,不能說不看門第,可是,門第之外,女子的品行能力,尤為重要,吳家姑娘和你年齡相當的,你阿兄都看過了,實在不堪為裴家妻,尤其是裴氏内外交困之際。”
那就借多年前,王貴妃娘家那位先夫人在有子的情況下,還是被鬥死,影射一下,後宅女子,必須知理明事,能獨當一面,這位張太太什麼心思?陸先生是知道的,裴九還小,裴七顧不上,既然已經為人師,就直白的說,自己這個學生也不是聽不進人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