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雪
阿爾卑斯山下的雪城今年大概是個暖冬,已經十月底了還沒下初雪。
每當走在波河兩岸,微風拂面,娜娜經常會想起尼采的那句;“擡頭就能看見阿爾卑斯山的雪城人,永遠按照自然的節律工作和生活,從不違逆自然而動。”
群山環繞,日照金山,雪城的日落如詩如畫,可以看見遠方的白色山脈,腳下蜿蜒的波河,以及安托内利尖塔,意國北部的雪城風光永遠令她沉醉。
*
一周後的素描小考,娜娜提前到達教室。
下學期的課表沒有大的變動,唯一不同是插畫課的老師從老教授變成了一個新晉藝術家。
同學們三三兩兩的到了,但模特還沒就位,台上隻有白色襯布随意的擺放着。
等的有些無聊,娜娜開始有一筆沒一筆的起草,想象着模特如果坐在台上會是怎樣的形态。
“哇~”一聲聲驚呼從走廊門口傳來,這麼大的動靜,娜娜擡頭掃了一眼,但是人群簇擁成一圈,娜娜坐在畫架上什麼都看不見。
“今天換新模特了?”旁邊的圓臉紅發女生問道。
“真的嗎?男生女生,這麼大動靜?”褐棕發女生不解。
“噓,你看他們圍的,你猜?”
“是不是很好看?”
“據說跟真人大衛一樣!”紅發女生捂着嘴笑道。
說到真人雕塑,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一個光斑下高挑身影,有着大衛一樣的黑褐色卷發,和精緻深邃的五官。娜娜搖了搖頭,禁止自己胡思亂想。
“安靜!”素描課的老教授來了,簇擁在門口的人群立馬四散,紛紛落座擺好畫架和畫紙。
一個穿着白襯衫的高挑身影站在教授身側,表情似笑非笑,跟老教授耳語了幾句後并肩走進教室裡,娜娜覺得這個模特的身影隐約有些眼熟。
“時間,兩個小時,保持安靜!”老教授一貫是比較嚴肅的,大家都有點怕他。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
“你做好準備吧,今天是坐姿。”老教授回頭囑咐了一句就離開了。
男生将手裡拿着的黑色大衣挂起,一個個的解開襯衫的扣子,神色冷漠而矜貴,仿佛不是身處素描教室,而是在即将開幕演出的音樂劇院。
雖然室内有暖氣,但是褪去衣物的模特還是會冷,所以陽台的落地窗每逢上課的時候,都要用厚窗簾封閉起來,今天娜娜的位置靠在窗邊,她早在教授離開前就主動起身去整理簾子。
理好簾子,娜娜回頭,措不及防撞進一對深沉的藍色眼眸裡,她不由的愣了愣神,仿佛連呼吸都頓了幾秒。
是他!
少年像戰神阿瑞斯一樣舒展的坐着,肩頸的骨骼線條清晰而流暢,一手扶在膝蓋上,修長的身形,肌肉恰到好處的顯示出力量感,頭微微側着,仿佛在深思,俊朗的臉龐表情甯靜而深邃。
耳邊傳來沙沙的紙筆摩擦聲,同學們都已經落座開始起草構圖,娜娜一個人呆呆杵着,顯得尤為突兀。
兩人四目相對,娜娜唰的一下臉通紅,手忙腳亂的坐回了原位。
“你們認識?”紅發女生問道。
“不,不認識……”娜娜頭低的像鴕鳥。
“他好像一直在看這邊?”
“是,是嗎……”娜娜喃喃。
“應該也是學生吧,是新生嗎,以前沒見過他。”褐棕發女生說。
娜娜覺得臉很燙,也不知道是少年的目光灼人,還是室内的暖氣開的太大。
當她拿起筆,慢慢起稿,紙面上逐漸浮現出他的身影,就連纏繞在他手臂上白色襯布的光影都尤其偏愛他,仿佛成了他身上的裝飾品。如此完美的比例,就像貝尼尼的雕塑一樣,仿佛是從堅硬的大理石裡雕琢出來的大師之作。
時間過得飛快,臨下課前,老教授返回來收稿件,娜娜感歎,終于可以離開這焦灼的室内暖氣了。
*
背着畫袋,大步流星走在聖卡洛廣場,冷風吹醒了娜娜被暖氣燙到發昏的腦袋,覺得自己今天的小考畫的亂七八糟無比淩亂。
正悻悻然,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Ciao,Bella~”
娜娜的腳步瞬間停滞,她難以置信的,緩緩回過了頭。
隻見少年穿着筆挺修長的黑色大衣,手上拿着文件包,帶着眼鏡,正眼底含笑的望着她。
他挺拔的身姿背對着廣場的銅馬雕像,像是一幅老電影裡的畫面。
在教室裡那種焦灼的感覺迅速爬上臉龐,她有些不知所措。
“Ciao(你好)……”娜娜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叫馬可,還記得嗎?”
“是……記得……”正在她窘迫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忽覺鼻翼一涼,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還伴随着淡淡的濕潤氣息。
是雪!
是今年雪城的初雪!
不知何時,漫天雪花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一朵兩朵三朵,雪花飄飄,從最初溫柔的一點點,轉為一絨絨,而後迅速進化成鵝毛大雪,大塊大塊密集的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