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傾訴
娜娜又悶了一口酒,看着天空上的繁星點點。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馬可也給自己續了一杯,微微抿了抿。
"嗯,你說。"娜娜捋了捋耳邊的鬓發,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我不是皮埃蒙特本地人,我的父親長居羅馬,我算是半個羅馬人。"他淡淡的說道。
"還有一半呢?"娜娜問。
"在東方。……"他頓了頓,接着說道,"一個對于這裡的人來說,很遙遠的東方。"
"東方?"
"嗯,我的母親,來自于一個現在已經不複存在的強大帝國,在遙遠的東方。"他的眸子暗了暗。
娜娜瞬間明白,對于西歐人來說,人人聞之色變的東方帝國隻有一個,那就是曾經占據半個地球,版圖橫跨亞歐大陸的強大紅色帝國CCCP(前蘇聯)。
"那她現在在哪……"娜娜小心翼翼的提問。
兩極争霸跟東歐劇變的曆史,娜娜以前隻在曆史書上看過,作為世界史的一部分考點,并沒有了解的非常詳細,隻是大概知道,CCCP(前蘇聯)分裂成了數十個國家。
"莫斯科。"他自嘲的笑了笑。
"不可以去看她嗎?"
"其實我已經十幾年沒見她了,小時候是不能夠,現在……我也不知道還要不要去見她……"馬可坦言。
父母十幾年兩地分居,隻留下他一個人孤獨的被奶奶拉扯長大,難怪他身上經常帶有一絲淡淡的悲傷。
兩個人距離不知不覺的靠近,娜娜無言的喝着酒,他也是。
娜娜其實很想安慰他,但是覺得自己沒有立場這麼做,說是要做朋友的是自己,如果介入太多,又過于暧昧了。她一直無法把握這個度,她隻是覺得,自己的心裡,漸漸有了一個異國少年的身影,并且這個烙印正在越紮越深。
她好像被浸泡在一汪深潭中,想要掙紮浮上岸邊的是她,想要放任自己沉浸其中的也是她,她内心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拉扯。
其中一個說,你在這裡最終隻是個過客,以後你的未來不在這片大陸,你始終是要回家的。
另外一個說,你真的完全不被他所動嗎,看清你自己的内心,難道你就不能為了他留下來?
娜娜看着眼前的憂郁少年,好像有點大緻理解到他母親的心境,是為了他留下來,還是回去莫斯科,他母親一定也曾經面臨過這種艱難的抉擇,每一種抉擇都需要勇氣,也都需要放棄一些東西,他母親的抉擇,在最近的一次,放棄了他,但是,得到了自己。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夠擁有這樣的勇氣,在結婚生子以後,果斷的選擇自己,娜娜不清楚具體的前因後果,但是,一個女人的心,她大緻能夠觸摸到輪廓。
"她一定曾經很痛苦,但是她不會後悔選擇。"娜娜啞了啞嗓子,還是說了出來。
長久的緘默。
馬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為什麼?"他啞然。
"我不知道具體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但是作為一個女人,你的母親離開你,這個決定非常的需要勇氣……她在結婚生子後選擇離開這裡,一個她已經紮根的國家,重新回到遙遠的故土重新出發。她的人生,從工作到生活都要重新開始,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她一定非常痛苦的掙紮過。"娜娜很冷靜客觀的說道,基于感性,她同情馬可的童年,但是基于理性,她佩服他媽媽的勇氣。
他單手掩面,表情有些痛苦和不解。
"你可以嘗試去見她,或者當你見過她,就不會再痛苦。因為沒有一個真正的母親會抛棄自己的小孩。"娜娜的話仿佛有千斤墜,重重的砸到了馬可的内心深處。
如同劃破天際的一抹曙光,瞬間驅逐了一切黑夜中掙紮的迷茫和困惑。
"真的嗎……"他的内心陷入了掙紮。
"嗯。"娜娜很确定的點頭。
*
"你倆都在這裡看星星呢,怎麼都不叫上我~"恩佐忽然從樓梯口走出來。
"嗯,那不是看你跟羅琳一見如故,我們不好意思打擾嘛。"娜娜打趣道。
"我們那隻是……對了,晚上咱倆的房間還沒定呢,你是要在樓上還是樓下。"恩佐其實是被羅琳推上來的,她看他倆一直在樓上喝酒,怕兩人喝醉過去大晚上的凍在屋外,就推他上來看看情況。
"我都可以,你想住哪?"馬可很快将自己調整回來,波瀾不驚的回複。
"那我去一樓了,你也别喝了,明天還要早起。"恩佐笑笑的拍了拍馬可的肩膀,一副好兄弟都懂得模樣,然後轉身離去。
"走吧,我們也回去吧。"過了一會,娜娜也主動起身。
馬可忽然拉住她的手,阻止她離開。
娜娜有些錯愕。
"如果是你呢?"他湛藍的眼眸柔情似水。
"你會留在羅馬還是回莫斯科?"輕輕一句話,力重千鈞。
娜娜仿佛要被他的眼神洞穿,是啊,她們的處境何其相似,娜娜害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虛,别過頭不敢與他對視。
"我們不一樣。"娜娜硬着頭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