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我)……"娜娜低頭不語。
"Ho capito,sei una ragazza timida(我明白,你是個害羞的女孩)。"他低頭看她,伸手捋了捋她的鬓發。
娜娜沉默不語,心想像這樣把情話拈手就來的,在我們國家确實不多……
*
終于熬到畫廊開門的時間,娜娜他們把行李寄存在酒店前台,然後朝學院橋走去。
畫廊就在學院橋對面,他們換了門票,成為了這天清晨,畫廊的第一批客人。
兩人走進畫廊低調的拱門,裡面是按照年份排列的作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14~15世紀文藝複興以前的木闆蛋彩畫。
"娜娜去看過波提切利的《春》嗎?"馬可忽然問道。
"嗯,我去過烏菲齊美術館。"娜娜邊走邊回道。
"波提切利的《春》就是Tempera(蛋彩畫),但是它是我最喜歡的一幅。"馬可沖娜娜淺笑道。
"所以,《Come primavera》(像春天一樣)那首樂譜,也是因為跟《春》有關?"娜娜想起他之前發給她的未完的樂譜。
"不一樣,那首曲子是因為你。"他輕聲說道。
"因為我?"娜娜疑惑不解。
"那天在高山冰湖,你就像即将要到來的春天一樣,讓我久久不能忘懷,所以寫了《Come primavera》(像春天一樣)。"他看着木闆畫,又仿佛是透過木闆畫在看着其他東西。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春》嗎?"娜娜勾起嘴角。
"Perché(為什麼)?"
"因為蛋清的顔色。"娜娜笑道。
"所謂蛋彩畫,它是調和顔料繪于敷有石膏的畫闆上的畫。"娜娜解釋道。
"嗯,我知道。所以呢?"馬可停下腳步。
"因為介質通常是蛋清,所以,它的顔色不會特别濃烈,上色特别細膩,就像《春》的呈現效果,經久耐看。"娜娜暗自表達,其實她内心一直向往的也是一種細水長流的感情。
"但是它的技法太繁瑣古老,已經被曆史淘汰了。"馬可默然,而後沉聲道。
"有那麼多風格強烈的傳世作品,《春》卻經久不衰,我覺得正是因為它耐看,且低飽和度的色彩。"娜娜說道,無論是否被曆史所選擇,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像人與人之間隻要相知相交即可,她不需要太轟轟烈烈的感情。
"Capisco(我明白了)。"他低頭看了眼娜娜,又看了看身前的木闆畫。
這個展廳的木闆蛋彩畫,大多是聖母與子的主題,屬于文藝複興前期的作品。
兩人淺淺看了看就向裡廳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娜娜看到感興趣就停一停。
他也這樣來來回回的跟着,時不時給娜娜講解幾句。
"在文藝複興以前的木闆畫,通常不注重透視關系,并且受拜占庭影響,喜歡鑲嵌或貼大量金箔裝飾。"馬可正說着。
"我知道,像聖馬可大教堂内部就保留着古老的拜占庭式Mosaico(鑲嵌)壁畫。"娜娜想起了聖馬可教堂内部的壁畫。
"是的,因為聖馬可大教堂建于11世紀,它本來就是一座拜占庭式建築。"他輕聲解釋道。
"原來如此,所以其他風格的裝飾都是後來添加的。"娜娜睜大眼睛,恍然大悟。
"建築的風格不會永遠停留在那個時期,它當時是拜占庭式,現在也可以算是哥特式。"馬可仿佛意有所指。
"我明白,建築跟人一樣,都會随着時代而改變……"娜娜未嘗不能聽出言外之意。
*
兩人來到了文藝複興後期的作品展區。
到文藝複興變革後,畫作的技法開始明顯提升,畫面的色彩和表達,開始逐步具有畫家的主觀意識,這也是Umanesimo(人文主義)興起帶來的變化。
娜娜的腳步放慢,開始細緻的遊覽。
她停在一幅提香的作品下。
"我喜歡他們的色彩。"娜娜望着眼前高大的壁畫,不吝的贊歎。
"威尼斯畫派的配色之豐富,技法之純熟,真的超越了同時期的佛羅倫薩。"娜娜看着提香的畫作,感慨不已。
"這可能得益于威尼斯是座港口城市的商貿優勢。"馬可閑庭信步道。
"嗯。大量的貨物進出,稀有的顔料和礦石,使得這個城市更易獲得珍貴的色彩顔料。"娜娜仿佛隔着畫作觸摸到了曆史。
是威尼斯繁榮的商貿影響了畫家的審美。
"由此形成了獨樹一幟的威尼斯畫派。"不知何時,展廳來了位真正的講解,正帶着旅遊團來參觀畫廊。
"威尼斯畫派的風格在17~18世紀甚至啟發了巴洛克和浪漫主義。"這位導遊孜孜不倦的講解。
娜娜跟馬可兩人相視一笑,跟了過去。
有時候聽一點,有時候靜靜的觀看,不多時,他們就将所有的展廳都逛完了。
踏出畫廊,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仿佛忽然從14~18世紀穿越回了現代。
望着碧海藍天,徐徐的微風拂面,兩人肩并肩的走在石闆路上,不遠處有對白色海鷗停在海邊的木樁上,正如同他們一般對影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