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商議的差不多,基本确定下整改方向,馬可合起文件夾,放入随身的文件袋中,然後戴上金絲眼鏡,穿上外套,準備離開劇場。
"Marco。"馬可身後傳來一句甜美的呼喚。
"Si?"他回頭掃了一眼台上,是個叫Elisa(伊莉莎)的姑娘在喊他,她是小芭蕾舞團的首席領舞。
"你一會有空嗎,要不要去Piazza del Duomo(大教堂廣場)附近喝一杯?"伊莉莎美目含情,俏生生的看着他,臉上有一絲腼腆的紅暈,她将雙手背到身後,手指略有些緊張的繞着圈。
"不了,改天吧。"馬可禮貌的笑了笑,婉拒道。
"Marco來吧,姑娘們排了幾天的舞,也該放松一下了,你也是,來米蘭這些天一直加班陪着。"亞曆山大說着,叫上了場務,道具,等其他劇團成員,大家準備一起去bar小聚。
負責人亞曆山大的身形不高,因為常年愛喝酒肚子圓滾滾的,和藹的臉上圓潤中泛着紅光。
但是他對于項目卻非常精益求精,不接受糊弄,很有自己的想法,管理小劇團的二十幾年來習慣了言出必行,不由得人輕易拒絕。
"是的,馬可你這些天也辛苦了,一起去喝一杯吧。"說話的是本劇院的場務,也是位非常務實的中年女士,大家都叫她安東尼太太,主要負責劇院的一應大小事,馬可的這次的工作也是由她引薦而來。
"……那好吧。"馬可眸色微微一沉,他理了理外套,摘下眼鏡放回到兜裡,他高挑筆挺的身影立在小劇院的出口處,隔着玻璃看向深藍色夜幕下的星月當空,思緒漸漸飄回到了阿爾卑斯山下。
伊莉莎很高興,這些天以來,第一次有機會跟馬可私下相處,這些天接觸下來,她發現馬可着實是個非常公事公辦的人,彩排的這幾天就連中場休息時約一杯咖啡的機會都不願意答應姑娘們。
自從他過來的第一天,姑娘們就被這位樣貌英俊,才華橫溢,并略微高冷的新編曲吸引了,可惜沒有一個人成功跟他搭上幾句話。
芭蕾舞姑娘們當即跑去更衣室換下舞蹈服,三三兩兩的穿着私服回到劇院門口的廣場上。
這個劇目并不是古典芭蕾舞題材,是新編的現代芭蕾,所以舞蹈服也沒有古典芭蕾那麼唯美傳統,更偏向新藝術審美,比較飄逸一些。
伊莉莎換回了自己的私服,她的常服是比較貼身的一套芭蕾練功服,她的薄外套系在腰間,深褐色長卷發紮了丸子頭,顯得整個人既修長又玲珑有緻。
"Allora,andiamo~(那麼,我們走吧)"她雀躍的小跑去牽馬可的手臂,隻是還沒碰到他的時候,就被他微微側身避開了。
"Vado da solo。(我自己走)"馬可淡淡的說道,眼神中露出一些不着痕迹的疏離。
伊莉莎很少見到這樣孤僻的男生,米蘭多是主動圍着她轉的男孩子,偏偏他如此冷面疏離,倒讓她生出些越挫越勇的意趣。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走在長街上,夏令時的米蘭9點才天黑,現在剛剛天黑沒多久,正是大家縱情享受夜間生活的時光。
Duomo(大教堂)附近是人群最集中之地,有大量的餐飲,bar和pub,這兒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人來人往,從不停歇。
不久,他們到了一個啤酒屋坐下,pub的整面落地玻璃正好可以看見米蘭大教堂哥特式的半側面,那高聳入雲細密繁複的尖頂和飛扶壁,白色大理石的牆面被燈光點亮,密集的尖塔聚集在拱頂像個濃密的塔林刺向天空,中央塔上聖母瑪利亞的金像在黑夜中閃着瑰麗的光芒,她端莊的面容有一種神聖的平和。
"你喝什麼?"一行數十個人坐成了一排長桌,還有幾個女孩子停留在了廣場外聊天,于是伊莉莎順勢坐在馬可身邊問道。
"Prosecco(氣泡酒)就好。"馬可一邊說着,一邊看向窗外教堂層層疊疊的光影。
"好的。"伊莉莎給自己點了阿佩羅橙光,又給他點了氣泡酒,窗外五光十色的燈光反射在玻璃上,她看馬可一直盯着窗外的大教堂,一言不語。
"在看什麼呢,這麼出神?"她靠在一旁問道,目光不知不覺緊緊的跟随着他,這樣清冷的男生實在是少見,伊莉莎心裡暗暗的想道。
"沒什麼,下周等最後一小段組曲改完,我就該離開了。"馬可拂了拂微卷的鬓發,最近他連熬了幾天調整舞蹈和曲目配合的細節,實在是有些疲憊,他很想快點回到雪城,米蘭的霓虹跟喧嚣太盛,相較之下他更喜歡靜谧的雪城。
"你就這麼不喜歡在米蘭久待嗎?其實像你這麼有才華的作曲想要留下來應該不是難事。"伊莉莎聽到他的話,不免有些失落。
身後幾個芭蕾舞姑娘三五成群的說着話,并沒有人注意到靠窗角落處他們的低氣壓。
"我其實不是作曲……"馬可垂眸有些失落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小臂,沉聲說道。
"可是你的作品就是很好,比我們劇團之前合作的那個作曲好多了。"伊莉莎很喜歡這個工作專注并不苟言笑的新作曲,甚至希望他能留下來,留在米蘭。
"如果劇院有需要,你們排新的節目的時候,我還會過來。"馬可說着,看了眼伊莉莎褐色的雙眸,她是個很好的舞者,一個很有領導力的姑娘。
"……你不喜歡米蘭,難道是想要去巴黎嗎?"伊莉莎完全的誤會了,她以為馬可看不上米蘭的工作,想要去更北的地方發展。
"……"馬可沉吟不語。
伊莉莎獨自舉杯悶了一口酒,她望着窗邊冷峻的年輕人,他文質彬彬,才華橫溢,跟這座浮華都市的年輕人不同,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沉靜的氣質。
從一開始的好奇,到被激起的好勝心,再到逐漸沉溺不可自拔的探究欲,她越發的想了解他的内心。
星夜低垂,直沖天際的大教堂上綴滿數不清的高塔和雕塑,通體大理石的瑩白色光輝令人目眩,Duomo就如同是一座用大理石寫成的詩,這座建築上寫滿了米蘭人的過去,每一眼都是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