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是這片大洲最為黑暗的地方了,不是顔色的黑,而是不為世人所容的黑。
有人說,黑域裡全是鬼,其實不準确。那裡的人不是鬼,卻過着如鬼一般的日子,他們大多原先犯了罪逃難至此,中原和域外都不容,隻能在這無名無籍過下去。
胖掌櫃拿不準同光有沒有如那日般,用水字顯形在姑娘眼前,更拿不準同光會不會和她說鬼域,這天下人怕是沒有誰會比他更熟悉那地方了。
“姑娘打算何時去?”思索再三,他認為自己還是需要為這兩人引個路,不然這一人一魂,一默一傲,彼此之間見不得能好好溝通,更别提對外了,他很是擔憂啊。
“即......刻。”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既然有線索了,有事可幹了,就沒理由再拖拖拉拉了。
看吧看吧,胖掌櫃心底長長歎了一口氣,“不是,姑娘不知,這黑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我還是先給您說說,然後其他情況......同光......應該會知道。”那人的脾氣傲嬌着呢,他清楚得很,即便知道也不見得會說。
原來,黑域要在每月中旬三日,着黑衣,于子時入城。最為重要的,是需攜黑過所,他們要求的過所和普通地方可不一樣,人家的過所都是清白身世的證明,可黑域的過所卻是避難證明。
“那......我要如.......何得......到黑過所?”
他身子往後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脖頸,“一個......有趣的好地方。”
回到房間,她将傘和刀放到桌上,道:“我們要去......黑域。”
頓時,門窗啪地一聲關上,燈芯閃了幾閃,險些熄滅,她驚恐地起身忙伸手去抱桌上的傘和刀。在觸碰之際,指尖一痛,傘身掉地,同光現。
同光看着她瞪大了眼睛,連嘴都不自主地微張,大笑出聲。這笨丫頭慣來會裝樣子,小小年紀就喜歡裝深沉,那張本就可愛稚嫩的臉非要随時擺出一副死人模樣,讨厭得緊,無趣極了。
還是像眼前這樣好,生動活潑。他伸出手去掐住她的臉,“喂,笨丫頭,醒醒,看到驚為天人的我,這表情可不對。”
她一下子緩過來,大叫一聲,忙握緊手中的刀,連連往後退,“你是誰!”
同光見她舉着那把臭氣熏天的斷刀指着他,那雙笑起來會完成月牙的眼睛迸出兩道寒光,眼簾輕挑,聲音也不再如往日空靈動聽,“臭丫頭,放下刀。本尊,不喜歡被人這麼指着。”
門窗劈啪作響,房間的暖意散的很快,寒意乍現。
見此,她緊緊地抵着身後的櫃子,另一隻手也握在了刀柄上,指節泛白,額頭上浸了汗,心定之後,“我說,你是誰。”
她知道是同光,可同光又是誰?能和她結血契,能以魂顯身,能不動聲色令周遭大動,還自稱“本尊”,這般厲害人物,究竟是誰?
同光輕笑一聲,“呵。第二次了,就這麼想知道本尊是誰?”顯然,他心情很是不好,“你還不配。”
一眨眼,同光身形如魅,輕扣住她手腕,她吃痛手一松,斷刀落地,同光毫不客氣一腳便将斷刀踢到門邊,抵住往外欲開的門。
“姑娘,發生了何事?”胖掌櫃的聲音關切傳來。
她擡眸定定看着同光,一邊嘴角上挑斜笑,眼睑緩慢擡起看着她,劍眉輕擡,“有人喊你。”
魔鬼,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傘中人,是一個魔鬼。她喘着粗氣,甩開同光扣在手腕的手,“沒......事。”
同光心情轉好,嘴角的笑意更甚,踱步窗邊,擡手将窗子推開,月光頓時瀉了滿室,“沒想到,三樓還能看到這麼好的夜景呐,我倒是小瞧了。”聲音空靈動聽。
她站在原地,緊緊盯着眼前人。男子身形挺拔,氣質高遠,渾身散着一圈淡光,讓人心生敬畏。她回想起剛才他憤怒時的模樣,和此刻平和的他,宛如兩人。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着,他在窗前看久違裡的人世,她在窗後看神秘的他。同光說的倒也沒錯,他确實驚為天人。别的不說,她也還不了解,就單這長相,确實......過分脫俗了,不過,想起他往日說的話和剛剛眉眼那一挑,她頓時将什麼天人谪仙趕緊從腦海中去除,他隻配是妖孽。
想到此,她有了些膽氣。“你可以化形,我也小看你了。”她聽出了他那句小瞧的一語雙關。
“嘁,臭丫頭,嘴不饒人,跟誰學的。”
她也沒管他,走過去将門邊的刀拾起擦淨,又仔細地将它包起來。
“臭死了。”他頭也沒回,仍舊被刀上的血腥味熏得難受。
聞言,她怔愣住,擡眼瞟了一眼他沒有回頭,便飛速地低下頭聞了聞自己。
他回身看見她眼中閃過的神色,眼珠一轉,輕歎一聲。
“去鬼市之前,讓胖子給你一個香囊,要香味重一點的那種。”他走到傘身邊,想了想,又道:“我還不能出來太久,鬼市雜亂,那些人狗鼻子靈,香囊可以讓别人不盯着你。”
他語氣淡然,卻是難得的解釋,他心道:這下總能明白了吧。
她點了點頭。
便見他閃身回到了傘中,她伸出手猶豫片刻,還是将傘放在了包裹裡,背上,傘身再次顫動,她背過手輕拍,“忍耐一下”。
胖掌櫃聽到她的話,立即就将手邊的匣子推了過來。她打開看是一個紅色無任何紋飾的香囊,拿起來聞了聞,沒有任何味道啊,皺着眉重複一句“要......香味......重的。”
胖掌櫃站起身,“這個香味很重了,走吧。”
眼見着他已經幾步走到了台階邊,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包袱,擡腳跟上了。
馬車七拐八繞,走了還一會兒終于到了。胖掌櫃将一個狐狸面具給她,傘身顫抖一下,同光大叫“那是我的!不給她用。”
“我......想......要那個。”她指着一邊的兔耳面具,同光說過,隻有她能聽見她說話。
“那是我的。你就帶這個,快走吧,晚了可找不到人。”
聞言她快速接過狐狸面具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