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涼風絲絲吹向她的後勃頸,似乎說話的人就站在她背後。
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猛地擡起頭,卻發現桌上喝茶洽談的三個人絲毫沒有變化,應該是沒有感知到“她”的存在。
玄燭倒是饒有興趣,從她肩窩裡縱跳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魂純得咧!是我的了!”
舒酒一把揪住它,它張嘴就要咬她,倏地被張開的嘴被凍住,動也動不得,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就在這時,身後的宋悠然又說話了。
“姑娘還救我嗎?”
興許是遲遲沒有等來舒酒,宋悠然說話的語調變得尖銳,伴着寒氣,讓人覺得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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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酒偷偷瞥了一眼那三人,點了點頭。
身後的風停了寫來,宋悠然淡淡道:“今夜子時,我等你。”
待她感覺不到身後的陰魂,她才重新看向同光,隻是恰好迎上了同光看過來的眼神,“怎麼了?可有不适?”
她匆忙搖頭。同光對于陰魂靠近她的态度是很明确的,而她答應了幫宋悠然也隻是當時一時沖動,現在想反悔是已經來不及了的。
再說了,她不願意隻當縮在同光身後的人。玄燭之前告訴了她,同光的修為能力恢複和她息息相關,如今同光隻能恢複到六七成,還隻是因為她被月魄養着她渾身的玲珑血緣故。
玄燭從她指間鑽出來,賊兮兮地說:“怕什麼,你有我在,還怕他們”,它不滿的嘁了一聲,接着說:“剛剛那陰魂都還沒到你背後,我就設了個結界,讓他們聽不見看不見了。”
它轉動着身子張望,伸出來圓滾滾的“手”東扣扣西摸摸,不慎在意的問她:“怎麼,你答應了那陰魂什麼?我可告訴你,陰魂這些玩意兒雖說還保留着做人時候的一些底色,但是他們見了太多人間喜樂卻可見不可得,心思慢慢就變得不正常了,尤其這種主動找上門的,必然是死的怨。”
舒酒垂眼,思索着玄燭的這番話,她何嘗不知宋悠然死的蹊跷,她伸出手指敲在玄燭身上。
玄燭擺擺手,“放心,我肯定會和你去,但有個條件,幫她辦完事之後,她的魂是我的。”
舒酒蹙眉,“不公平。”
“你說什麼?”同光掃了一眼兩位好友,胖掌櫃背對着舒酒坐的,上揚的嘴角肆無忌憚。
舒酒驚慌道:“我說,我餓了,下去要點吃的。”
同光倒也沒有阻止,點點頭,囑咐道點完餐讓小二送回來就可以了。小姑娘的腳步聲已經走遠了,同光才籲出一口氣,做戲這個事果然不是很适合他。
胖掌櫃放開捏合的手指,笑着朝窗外招手,須臾,門窗一動,角落便隐隐綽綽出現了一個女子身形,虛淡得快要散了,是宋悠然。她低着頭,兩隻手無力的垂在兩側,寬大的喪服堆在地上微微晃動,也不知道是她害怕的顫抖還是快要散了所以身形不穩。
并不大的房間一時間氛圍一點也不融合。
宋悠然的陰氣很重,而那張桌子上坐着的三個人,誰都不是她能貼近的,這也是她選擇舒酒的原因之一。
陶瓷杯在同光之間流轉,他嘴角斜吊着,半晌後才開口:“你要讓她幫你做什麼?”
宋悠然飄飄忽忽,始終沒有擡頭,說話的聲音也和方才與舒酒說話時不同,顯得更為沙啞撕裂。
“報仇”
并不意外的回答,謝辰陽沒能如他們兩人一樣能通識陰魂,但僅憑三言兩語也能猜測到其中來龍去脈。他拍了拍寬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金絲暗繡的祥雲紋随之泛起漣漪。
江湖的事,他幾乎不插手,一般收到信息了直接讓人傳給浮生閣或者昆侖。這次的事,他自然也受到了消息,宋悠然背後可不止宋家,還有神心門,她姨母是神心門門主最小的弟子,得了門主悉數真傳。
本是嬌女,卻不料死于非命,其父母甚至都沒來得及看她最後一眼,就要草草下葬,這誰敢說其中沒有問題。
可就是這種衆人都知道的問題,被安排在了這個時間點的攬月城發生,因着月魄的消息被擴散開來,吸引了一衆江湖人士,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甚至還來了兩位姓“謝”的,此時的攬月城稍有動靜就會被宣揚得更甚。
所以,背後之人,笃定了宋家不會糾察此事。
“你姨母可知此事?”
宋悠然搖搖頭。她姨母九死一生,在師傅和師兄們的犧牲下才逃了出來,能為她扶棺已是危險至極,但身上背着上百人的血債,讓她願意冒險一試,隻為引出背後的人。
“我隻有姨母一個親人了。”所以,她不願意讓姨母出事,甯願拼着一個魂飛魄散也要來找舒酒。
胖掌櫃笑着歎氣,問:“那你為什麼騙舒酒?就因為她善良?”
聽見這話,宋悠然桀桀地笑了起來,話語間竟是凄涼:“善良?善良的人會一招就将幾十陰魂捏得魂飛魄散,無法轉世投胎嗎?若不是因為神心門,她會幫我嗎?”
胖掌櫃眉心一跳,望了同光一眼,隻見他垂着眸子,指尖流走在杯口,似乎對舒酒的“不善良”行為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