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時一腳将荼蘼傘踢開,緊緊抱着舒酒,幾個躍起就跳出了寺廟。
陰損的招,限制了同光,他沒能跟上,等安頓好地上的人之後再擡頭,人影都看不見了。
他咬着牙,一言不發,對司貢熙的聲音置若罔聞。
“尊主,我,我隻是想幫您把那具活屍收服,沒想到。”
“燕安時和小酒應該是舊識,方才他對小酒也十分在意和維護,想來不會有什麼事。”
别提她此刻有多麼開心,甚至希望燕安時就此把她帶走,再也不用回來了。她擡着眼看向同光,就連生氣都是如此的賞心悅目,十多年前她在昆侖山下第一次見到他,隔着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僅一眼就着了迷。
到如今,他能喊出她的名字,會在關鍵時候救她,說明自己那些年的努力不是白廢的,他待她就是不同的。
隻是尊主的心神更多要給天下蒼生,所以分給個人私情必定是少的,不用誰說她也理解。
更何況,她無意間偷聽到前任大祭司曾說過:“同光在情愛一事上,頓悟得很晚。”
同光收起荼蘼傘走到她身邊,“我記得,你似乎是曜月殿的侍女,叫......貢熙。”
司貢熙壓住眼角的酸熱,“是的,尊主,那年清輝祭司将我帶到昆侖山,一直侍候在曜月殿。”
曜月殿,那是他住了很多年的地方,直到清輝被他封在湖底,他成了大祭司,搬到了昆侖頂的承天殿。他的侍女不多,脾氣很好但很疏遠是整個昆侖山都知道的事,因為他幾乎沒有換過任何服侍的人,遇人總是眉眼含笑,所以給了這些人錯覺,尊主記得他們誰是誰的錯覺。
但實則,他能對得上号的人一雙手都數的過來,還幾乎都是他身邊的那幾個持令使。
同光點點頭,“站的起來嗎?”
司貢熙想搖頭,但她隻是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可以”,身後的門柱給了她支撐,歪歪斜斜照在地上,看上去有些怪異。
繞過轉角,方丈僵硬地躺在地上,散發出明顯的惡臭。
同光走近了些,看見他身上的屍斑已經不能再明顯了。
顯然,他恢複到最真實的狀态了。
“他這樣子是死了多久了?”
同光微微側過頭,恰好她走到了他左後方,影子也被遮住,什麼都沒看見。
“應該半年多了。”
控制着屍體的要麼是蠱蟲,要麼是傀儡術。但如果是蠱蟲的話,他就會感覺到活物的存在,而事實是,沒有。
陰邪的陣法加上傀儡術操縱着活屍,卻長期住在一個早就荒廢了的佛寺,日複一日供奉着佛像。
這種蓄謀已久的背後到底是為了什麼,甚至還花了很大的陣仗困住了整個了凡山莊。
同光垂下眸子看着手裡的荼蘼傘,是為了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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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注定了不安穩。
舒酒清醒的時間很短,昏迷期間甚至比清醒的時候更忙。
她不能聽見外面的人在說什麼,但是能感覺到自己離開了寺廟,因為瞬間而來的壓迫感十分明顯,壓得她喘息都覺得困難。
許是覺察到了,燕安時摟緊了她,他殺氣很重,大多數的陰魂是不敢靠太近的,她會稍稍好過一點。
但那種好過還是不足靠近同光帶來的好過的一半。
耳邊風聲呼嘯,舒酒忽然覺得眼前視線明亮了起來,燕安時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反正打她睜開眼就沒有見到他了。
周圍一片荒涼,漫天的黃沙讓她以為自己離敦煌近了,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好長一段路,再回過頭看,來時的腳印早就沒了。
忽地,有一陣駝鈴響,由遠及近。
她望過去,一匹瘦得骨頭都凸出來的駱駝走過來了,背上馱着一搖裡晃蕩的中年男子,兩頰绯紅,眉間一顆紅痣,他松耷拉着眼皮,嘴裡吐字不清的念叨着什麼。
駱駝到她身邊時停了下來,火辣的太陽照在她臉上,她眸子色淺,在強光下照射下則更甚,眯着眼看那匹駱駝。
那人……不熟悉,但他挂在腰上的刀,卻是十分熟悉。
響尾彎月。
她跑上前去兩步,想把彎月刀拿回來。
可誰知竟根本提不起絲毫,她試了又試,結果都一樣。
太重了。
駱駝上的人翻開一絲眼縫,憋憋嘴,好笑的等着她放棄。
嘿,誰知,這姑娘固執得要命!
“哪來的小賊啊?竟趁我酒醉,偷我的刀。”
李簌簌吊兒郎當開口,不見任何應對小賊會有的神色,反而有些放任。
舒酒:“這是我的。”
李簌簌挑起眉,坐直身子,“啧,你這小姑娘,瞧你那模樣也不是耍刀的人,更何況我這刀兇得很,你看。”
響尾彎月,名聲大噪時,舒酒隻怕還隻是嬰幼兒,又空白了那麼多年的記憶,醒來就隻見到過斷得剩一般的刀身,憑借她,怎麼可能見過響尾彎月的光彩。
但這會兒,見到了。
她心裡驚歎不已,甚至忘記了方才還說這刀是她自己的,連忙問道:“每次出刀,環佩都會響嗎?”
“當然,你聽。”
他揮着劍舞,黃沙掠起,配上環佩聲,竟成了悅耳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