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久沒有感覺到疼痛了,如今這感覺着實的新鮮,就連額頭上的汗珠都激動得跑很快。
一塊帕子遞到她面前,見她遲遲未接,男子呵笑一聲,帕子都快到她眉前時,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動作一滞。
“自己沒長手?愛擦不擦。”
帕子縮成了一團,皺皺巴巴,和她皺着的眉毛一樣。
“你做了什麼?”舒酒有氣無力,連把傘從匣子裡抽出來都不太可能。
當然,準确說是是不可能,因為匣子上被一隻手按得緊緊的,他手指敲在匣子上,饒有興趣看着她。
“呀,你還沒想起我是誰啊?”他手上一用力,盒子裡傳出沉悶的一聲“咚”,“我想起來了,你沒什麼記憶。”
他長得好看,但是神情真的讨人厭。
天羽不知從哪裡過來,朝他尊敬的行了一禮,“主人。”
舒酒瞬間擡頭,“你是神祁?”
神祁輕掀眼皮,“可沒有多少人敢這麼稱呼我,就連你那個門外的......小郎君也不敢。”
燕安時重重一腳踢開大門,“離她遠點兒。”
他沒有否認神祁的話,倒也不是他不敢,而是舒酒被他捏在手裡,他不能冒險。
神祁側過頭望向他,支棱着頭的那隻手輕點了一下,大門就重重合上了,而一室的人似乎根本沒有覺察到這邊的動靜。他就那麼靜靜坐在那兒,渾身懶散又生人勿近,與身後的熙攘喧鬧有了鮮明的對比。
天女的花瓣應該是快分發完了,神祁沒了耐心,在這兒逗弄他們,斜瞟了一眼,就站起身朝人群走去,那麼擁擠的人群明顯是沒有路給他走的,可人家愣是就那麼輕松自在的過去。
他每走一步,舒酒就能多喘一絲氣,渾身就輕松一分。
舒酒默默數着,明明隻有兩三步的距離,他竟然走了三十四步,天羽撿起那塊皺巴巴的帕子,将她臉上的汗擦掉,聲音和動作一樣輕柔,“很多時候,我們看到的事物并不是真實的,興許那隻是某人的有意為之。”
這時,舒酒看見,神祁早就走到人群中了,沒人給他讓路,可竟像走在一條寬敞大道上一樣,到後來,他消失在了舞台附近。
燕安時也松了一口氣,神色不明的看了天羽一眼,帶着舒酒就回到了人字号,氣還沒有完全消,想順嘴出的話在看見她眨巴的眼之後,是一句重話也說不出了,長長歎了口氣,坐在她對面,語重心長地說:“焱泉道不是尋常地方,你任何人都不要搭理,都不曉得什麼時候掉坑裡了。”
“尤其是他。”
舒酒咬了一口驢肉果子,果然滿滿當當的肉,興許是香的吧,但她實在是食之無味,興緻缺缺放下了筷子,“你和他相識?”
一杯熱茶下肚,他擡眼看了看那道已經走到高處的身影,眼尾微縮,道:“不認識,隻是聽說過罷了。”
不願意說,她也不問。
廳内絲竹依舊,兩人各有心思,舒酒才收回思緒。
舒酒:“我們什麼時候離開?玄燭說這裡離昆侖還需要十日左右。”
燕安時眼神恍惚,回:“快了,快了,我盡快。”
還是很奇怪,自從來到了焱泉道,每個人都變得很奇怪。不見身影的同光,神神秘秘的燕安時,還有一直“醉生夢死”的玄燭。她越想越不舒服,心裡悶得緊,轉頭喊了一聲:“給我一壇酒,最烈的那種,一杯就可以喝死他的那種。”
此話一出,背上的荼蘼傘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而坐在對面剛含了一口茶在嘴裡的燕安時突然警鈴大作一般,一口茶不上不下,讪讪道:“你......是想喝死我?”
一記眼神都沒分給他,但那表情實在算不得好。
燕安時佯裝着拍了拍衣袖,又順了順腰間的玉墜子,悄摸地擡眼看她。
酒上來了,還有兩個大碗。
這小二,真不知該說他是有眼力見,還是沒有眼力見。
舒酒一字不說,隻一個勁兒的倒酒,但凡燕安時動作慢一點,她的臉色就差上一分。
饒是他酒量再好,也耐不住一碗接一碗的往下灌,更何況從昨夜到現在他腹中空蕩。沒一會兒就已經空了四壇,他隻覺得撐的要吐了,又覺得肚子裡燒得猛。
眼看着又一碗推到了面前,他連忙擺手,開口就是濃郁的酒氣,“我求饒,求饒,你想知道什麼盡管問,我說,我說。”
舒酒指尖敲在桌面上,哒哒,哒哒的響。
“祖宗......”
舒酒坐正身子掃了一圈,“要不,換個地方,這裡不太安全的樣子。”
燕安時:“換,立刻換,走吧,去你那兒。”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這猛地一動作,肚子裡咣當咣當的,暗罵了一聲,又喃喃着:“這丫頭下手真狠啊。”
舒酒跟着起身,“不,我們去你昨晚去的那裡。”
燕安時一定沒有看錯,她嘴角咧着笑,一臉得逞樣兒,隻要她開心,他樂得受點罪,更何況還聽見她找小二要了醒酒湯。
方才她來時,是跟着天羽走的近道,這回可不行,愣是跟着燕安時七拐八扭的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