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她才明白過來同光的意思。
門外,神祁靠在門柱上,伸開手,曬着日光,衣服上的經文流動快速,映在他眼眸裡,顯得不凡又神秘,他呵笑一聲,喃喃道:“果然還是好騙的。”
玉筆在塗南手下,滴墨成花,塗南費了很大精力,還是一籌莫展。
一連數次,還是那樣。
舒酒奪過筆,不耐煩地說:“我來!”
神祁來了精神,收起了懶散樣;而門内的燕安時顯然緊張得很,直接将劍架在了塗南脖頸邊,隻要這厮亂動任何一點心思,就讓他身首異處,還妄想複活!
奈何,舒酒不是什麼天賦異禀的人,第一步結印就愣是學了半個時辰,才能稍稍拿動那隻筆。
她咬着牙,一遍又一遍的畫,每畫完一次就覺得手指的骨頭被捏得生疼,但仍舊連一個連筆都畫不成。
若不是劍壓在脖子上,塗南都要急得罵人了。
試的次數多了,她渾身的骨頭都隐隐感覺到了疼痛。
忽然,一片冰涼覆在手背,伴随一句“别急,慢慢來。”
其實同光沒出現的時間并不長,但即便這麼短時間的相隔,他的再次出現都能讓她心頭一動,這樣的感覺不是第一次,但她自己十分清楚,這感覺越來越濃烈。
她抿了抿唇,将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背上,兩隻手同時感受到了那片清涼,頓時心裡的焦躁被撫平了。
神祁眉頭輕動,流動的經文迅速爬上皮膚,全部彙集到雙眼裡,一眨眼,原本曜黑的瞳孔變得金黃,隔着一道門将門内的場景映在眸子上。
年輕姑娘費勁拿着通體玉白的筆,學着批命,那模樣困難又笨拙;對面坐着一形容枯槁的男子,緊張兮兮,臉色灰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紅,脖頸間橫亘着一把利劍,寒氣森然;劍的另一端被一身黑衣的男子握在手裡,男子冷着一張臉,同樣緊張。
而在他們都看不見的後面,同光長身玉立,身形不穩,但那隻搭在姑娘手背上的手卻是清晰有力。
神祁嗤笑一聲,道:“我還以為你要再躲我個幾十年呢。”
同光擡起眼,迎上神祁的視線,“不要為難她,讓她走。”
神祁:“啊,可是我是一個商人啊,不可以做賠本的買賣,你也知道她欠我一筆債。”
同光:“你也欠我一筆,抵消了。”
聞言,神祁略微有些驚訝,“你确定?”
同光沒有再回答,沉默的壓着舒酒的手,一筆一劃,最終也隻寫出了一個字:蘇。
玉筆“啪”地掉在地上,顯然沒有真正的歸屬舒酒,塗南撿起筆小心翼翼擦拭着,嘴裡嘟嘟囔囔念叨一些聽不太懂的話,幾息後,玉筆才平息下來。
他說:“你姓蘇,而且你身上應該發生過一件很大的事,讓它非常害怕,不敢再往下去探尋。”
“姓蘇?”舒酒皺着眉看向燕安時,但燕安時并沒有回應她,隻是出神的看着桌子,眼尾不停的抽搐。
“燕安時。”
燕安時回過神,眼神飄忽的看了看她,又看向門口的神祁。
不知什麼時候神祁現了身,臉色同樣不太好,先前的慵懶和玩世不恭全被收了起來,換上了一身戾氣。
“神祁,你來做什麼?”燕安時将舒酒護在自己身後。
神祁一揮袖,燕安時就被彈開了去,一道無形的繩索将他困在椅子上,與此同時,塗南承受不住這般壓力,整個人癱在地上奄奄一息,臉上也出現了龜裂紋。
反觀看似最弱的舒酒,完好無損。
她的動作不比神祁慢,幾乎是以她最快的速度将荼蘼傘抽了出來。
“神祁,你不要動她!”
神祁的聲音一絲溫度都沒有,“你算老幾,還妄想指揮本殿?”
他整個人都變了,陌生至極的眼神不是燕安時認識的他。此時,燕安時才恍然想起,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麼避世的老神仙,與世無争,而是一個曾經被筆誅口伐的作惡堕仙。
轉眼,舒酒已經撐開了荼蘼傘,緩慢擡起傘緣,絲毫不懼,“你找我就找呗,傷害這些無辜做什麼?起先作勢,我不買賬的。”
她說狠話顯然還在不利索,東拼西湊,試圖強壓住自己内心的那些擔憂。玉筆落地的時候,她就沒有再感覺到同光了,再聯系前後,她猜是焱泉道有些特殊情況,讓同光不能出現,亦或者受到抑制。
那麼,如果神祁真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來找麻煩,就隻能靠她了。
可,那隻攥緊了傘柄的手還是出賣了她。
神祁轉身,擡腳往外走,随着他的步伐,周遭的環境眨眼就變了。
五光十色,一片虛無。
“神祁,不要裝神弄鬼,有事說事,要打就打。”
話音剛落,神祁就出現在她眼前,離得十分近,擡手就可以掐死對方的距離。
神祁盯着她看了片刻,臉色越來越黑沉,咬着牙道:“我是真的恨你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