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下來,關于神祁,她依舊是一知半解。
舒酒半耷拉着頭,無精打采的,“所以說,我們不是想走就可以走的,是吧?”
燕安時嗯了一聲。
情況更糟糕了,她長長歎了一口氣,眼尾掃過那件鵝黃衣裙,嘴角一翹,“那你和那個......”
燕安時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從椅子上彈起。舒酒隻覺得眼前一閃,那件衣裙就被扔到了窗外。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哪像喝醉了的人。
“打住!少胡思亂想。”
舒酒輕笑了幾聲,擺擺手,懶洋洋的抱着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邊緣。她明顯是知道燕安時和天羽不會有什麼,頂多就是相識而已,又或許隻是一個幌子,他說神祁是迷,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倏地,燕安時擋在了舒酒跟前,緩緩抽出腰間的劍,渾身的氣息都變了。
一反常态,舒酒手中的匣子卻散發出了絲絲暖意,她詫異低下頭看,也沒見有什麼變化,但俨然同光出現了。
一道細長的影子從門縫透了進來,來人腳步極輕,敲門聲也輕,“安時大人。”
聞言,燕安時皺緊了眉頭,略帶疑惑出聲:“塗南?”
“我想見一見你身後的姑娘,有償。”
燕安時回頭看了看舒酒,點了點頭才無聲問:“見嗎?”
她抿着唇,想抗議,但手心傳來的暖意強烈,“見......吧。”
塗南進來了,整個人病态十足,兩隻眼往下踏着,眉毛稀疏,散在肩背上的幹枯頭發花白了大半。
他坐在了她右手邊的位置,身上帶着一股腐味,原以為她會嫌棄,可沒想到她隻是靜靜的歪着頭看他,那眼神澄淨透徹。
片刻後,她說:“我想起你來了。”
“姑娘認識我?”
她點點頭,“你是珠筆神批塗南。”
方才在台上的塗南和眼前的人......很難重疊在一起,台上的人儀容華光,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氣态,可眼前的人......
“你快死了吧?”
語出驚人,但她那神情認真得很,不似詛咒和嘲諷。
燕安時嗆了一口,尴尬地咳嗽,劍尖卻悄無聲息轉了方向,以防生變。
塗南顯然也在預料之外,愣神一瞬才點頭,剛要開口,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她搶了先。
“我感覺到了你身上的氣息,但我救不了你。”
她靠回椅背,撫摸着溫潤的匣子,接着說:“因為,我和你一樣,都是本該死了的人。”
塗南大驚,看向她,還是不太相信,她那模樣活生生的,不似他這般僵硬,更不似他這般腐爛,更何況她身上有很濃厚的靈力,怎麼看都不是死人樣。
所以,是她不願意救他。
他苦笑着搖頭,從懷裡掏出一隻玉筆,“這是我批算時的玉筆,能通天地事。”
舒酒掃了一眼,興趣缺缺,“我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有人告訴過我,知道太多的人死得早。”
指腹感受到匣子輕微的顫動,她在心裡嘟囔着:敲什麼敲,我本來就救不了,即便能救,又為什麼救毫不認識的人。
她似乎聽到了耳邊空靈的歎氣聲,心裡再歎:又發什麼爛好心。
塗南有些絕望,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越發腫脹的指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身上那股腐爛的味道開始不受控制的擴散了,他懶得去遮,也不在乎是否對房間裡的兩個人有什麼影響。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嗡嗡的傳出來:“你說的沒錯,我已經是死人了,不過是靠一些邪門歪道苟延殘喘罷了,神祁說他救不了我,讓我去找尊主,可尊主也死了,後來,神祁說,我命盤裡闖進了一顆冥星,該是自帶命力的人來救我了,讓我在焱泉道守着。”
舒酒眼前浮出神祁那張臉,暗罵一聲:“妖言惑衆!”
他再次擡起頭,左邊的臉頰上竟挂着半顆淚,很快就幹了。
接着道:“而你就是那個自帶命力的冥星,你可以救我。我算盡了一切,唯獨算不到你,救我對于你來說,不過隻是舉手之勞,你為何不願意呢?你說你和我一樣,可你看看,你和我一樣嗎?”
說到後面,他面容開始逐漸猙獰,瞪大了的雙眼,泛黃又偏執。
燕安時拉着舒酒換了位置,擡手趕他出去。
塗南僵硬得嚴重,被燕安時拉扯得骨頭響,聽上去刺耳極了。
他扯着嗓子問:“你不想知道你的前世今生?”
舒酒擡眸,這一刻她承認她想,她無時不刻想。盡管聽了很多安慰和勸導,但誰也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沒有人能體會到她的無措和飄零。
“等一下。”
她用下巴指指桌子上的玉筆,“給我?”
塗南從燕安時手裡掙脫開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