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禁欲？

好賴話都給你說了呗？什麼樣你都有理呗？

淩歌腦海裡一根一直緊繃着的、名為“理智”的弦猛地斷裂——

【真是吃錯藥了，這老狗比絕對有問題！】

心魔見縫插針出來，如果它有實體，一定是如出一轍的驚恐：【你倆之間一定有一個是瘋的，但肯定不是我！他難道把腦子磕壞了？】

【這怎麼會是藍祁說出來的話？！他兩輩子都說不出這種話來！！】

淩歌聽着腦海和耳邊的雙重奏，一時沒緩過神來。

“你們還太弱了，記得跟緊本尊，出了事會很麻煩的。”唐郁叮囑道，聽到二人的應諾後滿意一笑。

“本尊正在體驗全新功法，需要些軟椅躺椅、點心蜜餞，不需要特别華麗名貴的，但至少要舒服些……”

他叮囑幾句，并不預備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反正在這些弟子前，沒人知道他的行為習慣。

這說辭對付不了熟悉他的峰主們，但應付這些弟子絕對夠用了。

淩歌聞言也笑，頭垂下去叫人看不清神色。

所以是怕我們出事麻煩呢，還是怕到時候買東西沒有銀子麻煩呢？

他當然隻敢在心裡想想。

蘇鳴先早已被唐郁“收服”了，對唐郁的話奉若聖旨百依百順。

他馬上說：“我認識幾家口碑很不錯的店鋪，老師你不方便出面，不如我和師兄先去訂貨，您找個酒樓先坐，點您喜歡的，我們随後就到，下午我們再去逛街如何？”

“果然是蘇鳴先，通透！”唐郁哪裡有不應的道理，想了想又說，“你們有沒有什麼貼身之物，拿出來給本尊瞧瞧。”

蘇鳴先立即奉上自己的玉佩，淩歌飛快思量，遲疑着，交出自己的随手戴的戒指。

此人行事難以捉摸，但他對蘇鳴先的特殊總不能是演的吧，應當是不會為了他搭上蘇鳴先的命的……吧。

淩歌緩慢将戒指放到他手心，眼底寒光一閃而過。

這人要敢在戒指上弄些不幹不淨的玩意，他就反手給他下咒！

到時候三個人身上都出現問題，就看誰命大！

唐郁接過玉佩和戒指，閉眼感應了一下。

“可以，很幹淨。”

下一秒，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衆人的怔愣下各自滴了上去，很快就着手指上的血液在器物上憑空畫了一個淩歌從未見過的咒訣，很快隐入器物之中消失不見。

動作完，唐郁的臉色也淡了些紅色。

“時間有限，我在上面畫了咒，可以為你們擋下三次出竅期的攻擊，也能助你們修行，關鍵時刻還可以與本尊傳音，目前應該是足夠你們使用了。”

“這個應該對你們很重要，放心，三次攻擊後它不會碎掉的。當玉器被攻擊或者沾上了你們的鮮血時，我會感應到，會即刻趕來幫助你們。”

目前他也沒有什麼，這個就權當是他們幫他做事給他銀子的謝禮了。

唐郁擡頭時對上淩歌的視線，下意識彎起嘴角。

那笑意直直從淩歌眼睛，飛往他心底，橫沖直撞，心裡一瞬間焦躁而又不安，又被輕易抹平，他心底五味雜陳，一時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向來過目不忘，他可以确認那印記确實同蘇鳴先的一模一樣。

“謝謝老師！”

“多謝尊上——”

淩歌和蘇鳴先先後道謝，這個基于他們目前修為來說，能算是一份大禮了。還貼心的想到了玉器破碎問題……

看着蘇鳴先興高采烈的樣子，淩歌本來也應該高興。

他眨了眨眼，久違的迷茫浮上心頭。目光再次移向唐郁時，戒備與殺意消散開來，取而代之的是審視與焦躁。

他早就打聽到他離開後藍祁的情況，當時隻覺荒謬，今日畫咒後才發現，不知何時心裡另一種猜想已經占據了上風。

沒人比他更了解藍祁。

他從沒有比此刻更清晰地認識到……

【他不是藍祁……】

【他不是藍祁！！】

嘶啞割裂的聲音在他腦海反複回響，震耳欲聾：【怎麼可能不是藍祁？不是藍祁還能是誰？藍祁去哪了？！！】

【夠了！我，淩歌本尊還沒憤怒，你一個心魔全替我叫了！】

淩歌思緒被打斷，恨不得沖進腦海将心魔團吧團吧燒成灰燼。

是啊，他怎麼可能是藍祁。

笑話，藍祁什麼時候有這本事了！

可不是他，又會是誰呢？真正的藍祁又在哪裡？還活着嗎？

他為什麼會到藍祁的軀殼裡？他如何能與藍祁的靈力共鳴，知道藍祁的靈力路徑？

他不是藍祁，就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了嗎？

一個明面上的敵人，竟變成了一個藏在暗處的敵人，還有一個不知敵友的強大存在。

自己記憶裡的藍祁從沒有過異常，他重生前後藍祁也沒有出過宗門。

那麼隻有異魂一種可能性。

想來那天睜眼，他就來了吧。

淩歌冷笑，眼底深藏戾氣與不甘。

在他曆盡千帆，早已忘記修行最初的目的和抱負後，重活一次，然後告訴他還可以選擇另一條路？

若藍祁不在了，他前世遭受的苦難折磨，背負的仇恨與不甘，心中迫切想要報複的戾氣，豈不全都成了一場笑話！

他還是要變強。如今的這點修為遠遠不夠！前世的功法曆曆在目，隻要他想，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恢複前世的水準。

到時候，他必翻天覆地找出藍祁，他不是“心懷天下”嗎？他必掀起血雨腥風，引人間浩劫，然後廣告天下，這都是拜他藍祁所賜！

萬人唾罵中，他要讓他生不如死！

淩歌眼底難以克制地流露出一絲扭曲快意的光。

“怎麼，你不喜歡？是沒經過你們的同意……”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他一頓，回過神來。

“喜歡。”淩歌笑容甜膩，“尊上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淩歌感激不盡。”

——這個“藍祁”倒是懂事，做起老師來也比藍祁好上無數倍。

若他願意相安無事，不整什麼幺蛾子，他可以看在今日這陣法的面子上，日後給他一個回歸本體，活命的機會。

他彎了彎嘴角。

難怪聽聞“藍祁”當時是走去的臨莊周，還說是閉關，特意找了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小弟子掩人耳目，大抵是用了什麼法子打通了藍祁的靈力路徑吧。

淩歌垂眼不作聲，唐郁隻能看到他開懷欣然的表面，手擡起想摸摸他的頭，最終落在淩歌肩上。

這下倒和唐子聽小時候有些相像了。

他回憶往生鏡的畫面，恍然發覺。

——這大抵是淩歌家破人亡後，第一次收到旁人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