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命錢?
唐郁挑眉,這都不打起來。
他目光下移,來回掃視着他攤子上的小物件。
就算是買命錢,人死如燈滅,幹嘛要别人買單,就這些玩意,出手五百銀……
老人家爆發完,争吵的、看熱鬧的都一愣,淩歌不把這出鬧劇放心上,回頭看向“藍祁”,卻新奇地發現那人臉上的懶散表情沒了影,神色無端凝重。
淩歌不動聲色回過頭去,順着他的視線,打量着那小攤。
唐郁緩緩直起身來,下一秒就聽那個商販身子抖了抖,繼續開口。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
“拼死從中興鎮帶來的。”
中興鎮。
唐郁和淩歌同時在心裡默念。
一個是人界第一的魔教教主,一個是險些開啟魔門摧毀修仙界的半魔。
雖然前者是魔教自封的,後者是前世曾經的,但都不妨礙他們有着及其深遠的見識。
——自然也不難認出,那個客人預備買下的貓狀小擺件,周身纏繞着極其濃郁的黑霧,将其緊緊包裹蠶蝕,再細看,黑霧中包裹的還隐約閃爍着幾縷金光。
瞎貓碰上死耗子,它還真就值五百銀。
東西是好東西,可惜被不知名的邪氣給玷污了。
唐郁隐約覺得那邪氣的氣息有些眼熟,但又确實不是他見過的任何一種。
無所謂了,唐郁想。
他也懶得管這種閑事,這邪氣雖然詭異,濃度卻不高,不算很難對付。
别說峰主長老了,來一隊出竅期執事都能搞定。
他若走這一遭,吃力不讨好還引人注目,更何況這不在他職責範圍内,有的是仙門百家來處理。
正他懶洋洋地權衡之際,耳邊傳突然來一道聲音,在他心底炸出轟鳴巨響。
隻見那個客人壓低聲音:“你是說,最近魔教出沒頻繁的那個,中興鎮?”
唐郁還沒揚起的嘴角一頓,敏銳地擡頭望過去,眸色驚疑不定。
“魔教?”
“怎麼了,尊上?”聽到淩歌關切的聲音,唐郁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将心事說出來了。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搖搖頭,心裡盤算着可能性。
他家子聽來接他了?沒那麼快吧,按照他的預估,他們查出神魂缺失,估計這會兒還在想辦法給他招魂呢。可惜他現在在别人身體裡,招魂是注定招不回來的。
不對,距離他離開也有十天了,如果他們還沒找到引魂珠,硬撐着修為去各個地方,鬧出大動靜吸引他去,也不是沒可能。
……真有夠鬧騰的。
他早就吩咐過魔教衆人無故不得出世,希望他們不要亂來。
“是啊,就是那群殺人不眨眼的畜生!不知謀劃了多久,一來就摧毀了中興鎮鎮守的仙家勢力,以雷霆之勢占領了中興鎮!”
“師門長輩拼死送我們出逃,可出來也隻剩我一個人了!”
“如今我也修為倒退,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沒幾日可活了……”
他語氣難掩憤恨與悲痛,震得唐郁皺眉發愣。
?等等……
什麼殺人不眨眼的畜生?
唐郁懵逼了,這真是他的魔教嗎?他那群教衆,從上到下,是放蕩不羁傲世輕物了一點,但也沒這麼十惡不赦……吧?
唐郁心髒不自覺跳起來,面上不動聲色,内心小臉扭曲。
不可能!他們魔教可沒有這種人!什麼東西也敢把屎盆子往魔教上扣?
可細細一想,他又心驚肉跳地發現,老人家口中不似作僞的恨意,雷霆之勢占領中興鎮的實力,還有“魔教”擲地有聲的兩個字……
靠,不會真有他魔教教衆摻和進去,撞槍口上了吧!
淩歌瞥了一眼唐郁,别人不知道,他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唐郁此時的情緒。
心裡有些不快——本來藍眼睛就很讨厭,露出這種樣子更加可恨。
【你不覺得他這個表情看起來又像藍祁了嗎?他聽說你是半魔的時候也是這樣嫉惡如仇的呢。】
【他面上雲淡風輕,當時是騙過了你吧?最後還不是殺了你,那麼幹脆利落。】
淩歌面上不動聲色:【呵呵。去死吧你個樂子人。再敢提到半魔兩個字,他和我死不死的我不知道,你總歸是死定了!】
【怎麼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真是讓人害怕呢~我都懶得揭穿你,殺了我你以為你能活?】
心魔晃晃悠悠:【你很怨恨你的血脈嗎?别想啦,所有人都厭惡你,抛棄你,你永遠得不到人族的認可,但你可以選擇我,支配他們。】
淩歌冷笑:【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盤嗎?是啊,我可以選擇魔族,但我不會被别人支配和影響。尤其是你。】
被他這麼一說,淩歌突然找出些許不同來:【藍祁那是虛僞的正義凜然,哪有這種要把别人淩遲似的目光,簡直比我開啟魔門的時候還要像反派。】
【至于令人作嘔的藍眼睛……一想到藍祁正被人支配着,你不感到痛快嗎?】
他翻了個白眼,說着将心魔壓回心底。
蘇鳴先聽着一愣,上前一步。他十分同情那人的遭遇,問道:“這裡是重仙宗下屬地界,你不去向宗門求助嗎?”
老人搖頭:“已經拜訪過了,天水峰丹藥救不了我。現在我也沒幾天可活了,不如達成友人的心願,讓這些東西有所價值。”
唐郁忍無可忍,第一次喚他的名字。
“淩歌。”
淩歌蓦地聽聞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出來,不似先前藍祁的冷淡,唐郁自帶的溫潤語氣正隐忍着怒氣。
他猜到他想做什麼,但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沒帶這麼多。”
他這又是在發什麼瘋?
三言兩語五百兩銀子填進去,真拿他當冤大頭?善心也不是這麼發的吧!
感受着“老人”身上悲涼沉痛、毫無希望的情緒,唐郁眼中終于閃出一絲實質性的殺氣。
唐郁手背在後面輕輕敲了敲,終于上前幾步,藍眸白衣,青年佩劍緩緩站定。
他輕聲:“既然你想讓他們死得其所,不如這樣,你告訴本尊那些人是誰,本尊将他們頭提來,作你這些東西的報酬如何?”
聞言,在場幾個人無不愣住。
淩歌後知後覺感到不對勁。
唐郁那麼大反應幹嘛?難不成這人或者中興鎮跟他有什麼淵源?
不對,他好像是聽到“魔教”兩個字才變生氣的,難不成他跟魔教有仇?
畢竟他可不像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主。
他心裡想着,下一秒卻見那“老人家”擡起頭,審視與打量似乎要将唐郁拆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