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語噎:“……嗨?”
他扭頭沉默看向淩歌。
什麼情況?不是說安頓好,怎麼把人引過來了?
淩歌悄然擺手,瘋狂使眼色。
他老老實實幹活,這跟他沒一點關系啊!
那群人半句話也不說,看着像衆星拱月,給人的感覺卻像是缺乏安全感一樣,努力向中心的女子靠近。
“牽一發而動全身”,神色空洞跟木頭人一樣,這樣的精神狀态真的沒問題嗎?
他皺眉打量,心頭無端感到一絲寒意。
淩歌不動聲色同他對視一眼,暗中傳音:“尊上,最前方的少女就是太陰女的一員,算是她們之中最有公信的人。安撫太陰女一事她出了不少力。”
“兩位少俠,以及這位……”綿軟的聲音傳來,見到唐郁少女微微一愣,遲疑開口,“信陵君?”
蘇鳴先看了師兄和老師一眼,樂呵呵開口:“姑娘好眼力,正是信陵君在外擊退了魔教黨羽,我和師兄才得以進來幫忙。”
似乎是看出了唐郁的想法,少女語氣柔軟無奈:“僥幸逃離虎口,姐妹們都受了驚吓,缺乏安全感,哪怕是我也……請恩人見諒。”
唐郁環視幾遭,最終打量她幾眼。
少女衣裙狼狽,發髻稍顯淩亂,臉也灰撲撲的,唯有那雙眼睛滿是清靈。
不過是不幸蒙難的一群少女,正是劫後餘生敏感不安的時候,他未免太苛刻了些。
得讓宗主他們好好安頓她們才是,若有什麼心理上的創傷,也隻能慢慢調節了。
該死的僞魔教害人不淺。
思及此,他話裡不自覺柔和了些:“無事。看你們狀态還算不錯,本尊就帶人先行一步,重仙宗的弟子随後就到,本尊會布下防禦陣法在此,安全問題無須擔心。”
宋淩休一怔:“尊上是不願……”她話說到一半又止住,怕為人不喜般,勉強露出個笑來。
“多謝尊上以及兩位少俠救命之恩,祝您與大道同在,長風萬裡,九天攬月。”
長風萬裡,九天攬月,與道同向,正是修仙者通用且真摯的祝福。
唐郁正準備颔首,下一秒,就見眼前少女屈膝跪下,緊接着,她身後烏壓壓的人頭一并矮下身,在她們怔愣之下恭敬叩響了三個響頭。
周遭靜默,天地沉寂,一時隻能聽到淺淺呼吸和以頭搶地的聲音。
黃燈昏暗,星星燭火落在眼前一群少女身上,黑墨凝聚成團分不清是誰的影子,隻零星幾個随着她們的動作四晃飄搖。
唐郁一頓,他擡眼望去,在他變态的視力之下,近兩百名少女動作整齊一緻,神色謙卑恭謹,再看宋淩休——她神情虔誠如供奉神明。
淩歌側身避開,無聲攏了攏衣襟。
他并不知道太陰女破除封印的具體方法,但想來也知道,若讓魔教得逞,她們的下場都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這就是面對信仰的感覺嗎?
心魔通過他的雙眼注視着這一切,在他體内肆意翻湧:【切。】
“一為救命之恩,二為解心頭之恨,三為這中興鎮。”
三叩閉,蘇鳴先手疾眼快将她扶起,擡手示意諸位起身,一臉無措:“除魔衛道我們天責嘛,快快請起!”
宋淩休無聲抿了抿嘴角:“可否知曉二位少俠的姓名,總要知道恩人的名字,日後……有緣報恩。”
不知哪的一陣風傳來,唐郁無端感受到一絲寒意。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蘇鳴先和盤托出。
“蘇鳴先,這是我師兄淩歌,我們都是重仙宗無諒峰的人。”
“恩人的恩德永世不忘。”
唐郁回過神來,突然開口:“你叫什麼名字?師承如何?從何處知道本尊?”
少女沉默一瞬,淺笑:“天下誰人不知信陵君呢——我們見過的,尊上。”
“榭芳宗的流水榭前,當時您與頌和君來與家師議事,事後她向您介紹了我們師姐妹三人。”
唐郁斂下眼睑,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湧入他腦海,一個身影在他的回憶裡反複,最終定格在一片張揚的紅色裙角。
——這是我的三弟子,宋淩休。
唐郁神色莫名:“你既是她的弟子,怎麼還會被魔教盯上?”
宋淩休努力平複着自己的語氣:“魔教搜尋太陰女已有兩三年的時光,這麼多的數目并不好找齊。當時已有一百九十八名,最後一個近在眼前,他們自有取舍……”
“也怪弟子修為不精,慮事不全……”
五宗之一,榭芳宗宋淩休?
淩歌和蘇鳴先摸不着頭腦,但至少明白了眼前的少女也是親傳弟子。
——論起身份比他們還高。
前世倒不曾聽聞榭芳宗有親傳弟子叫這個名字,看來前世魔教的計劃還是成功了,導緻少女也葬在這裡。
蘇鳴先更氣憤了:“五宗親傳他們都敢下手,誰知有沒有更多世家宗門子弟被迫害!”
“要論起弟子失蹤,早在十幾年前就很是猖獗,滅宗門毀世家,上次是剝去靈根,這次又填作陣法!”
“該死的,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也隻有魔教幹得出來!”
洞穴内有一瞬的寂靜,蘇鳴先蓦地感覺渾身上下涼飕飕的。
他看着驟然沉默下來的三人——尤其是意味不明盯着他的唐郁,理智猛得回歸。
“失禮了,各位。”
他眨了眨眼睛:“就……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