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淩休和淩歌輕笑,沒說什麼,倒是唐郁挑了挑眉:“本尊倒不知你這般有氣性。說的很好,下次不準說了。”
這小子傻白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同他計較!
蘇鳴先嘿嘿撓頭,偷瞄唐郁一眼,頗為不好意思的模樣。
唐郁言歸正傳:“需要本尊替你聯系你師尊嗎?”
宋淩休搖頭:“多謝尊上好意,不好麻煩尊上。有些事情也許需要弟子口述,弟子稍後會跟随重仙宗離開,聽從掌門安排。”
“也罷。”唐郁說,“本尊已在周圍設下屏障,就不在此等候了,隻要不走出這個洞穴,你們就都是安全的。”
“多謝尊上庇護。”宋淩休乖乖應下,同身後的一衆人行禮恭送,“尊上保重。”
幾人才一出洞口,淩歌和蘇鳴先就狠狠一吸森林的新鮮空氣。
被人虔誠信奉的感覺确實很奇妙,但在那種壓抑氛圍下,他有種很是别扭的感覺,有種亂入什麼亂七八糟的邪/教片場一樣。
唐郁氣郁之色久未散去,他随手向蘇鳴先抛出一物件,被蘇鳴先穩穩接住。
“鳴先,保管好。”
蘇鳴先颠了颠這略顯沉重的小匣子,好奇道:“老師,這裝的什麼東西啊?”
唐郁漫不經心地一擡眸:“禮物。”
蘇鳴先已先一步打開匣子,還沒等淩歌湊上去,便聽他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
淩歌的目光穿透這震耳欲聾的叫聲,一顆目光失焦的“血頭”赫然入目。
啊這……姬回?
唐郁臉上抑郁一掃而空,他眨眨眼睛:“給那位先生的。怎麼樣,他是不是很好看?”
“是啊,洗幹淨了,也是一個漂亮的标本呢。”淩歌湊上去,笑嘻嘻的。
唐郁:“陰柔稠豔的臉,同小鳴先是各有各的特點。”
蘇鳴先忍住哽咽,縮縮脖子,顫抖的手逐漸合攏匣子,鎖死。
你們不要搞的這麼變态啊……
母親誠不欺我,越好看的人越有毒,尤其是他老師和師兄!!
唐郁眼中笑意流轉:“說好給人家的報酬,人都在你手裡被關起來了,那麼害怕做什麼。”
還不是你故意吓的,假正經。淩歌暗道。
“拿好了小鳴先,我們也該啟程了,剩下的破爛攤子交給宗主就結了。”
蘇鳴先将東西收進他儲物法器中保管好,聞言咧了咧嘴。
然而下一秒,唐郁語調一轉,嚴肅冷淡的語氣不由令兩人神色一變。
“淩歌,随我來。”
他們對視一眼,淩歌上前走去,蘇鳴先正猶豫着就聽唐郁禁止他跟來的聲音,一時焦慮。
蘇鳴先懊惱地看向淩歌,淩歌搖搖頭。
真有什麼事他也不用站在這跟他講話了,森林中就該一劍解決他,不過是弟子隐藏修為而已,少見卻也不是沒有過,多半隻是例行問話。
他随唐郁來到不遠處的樹後,唐郁擡手設下一個結界,淩歌隻安靜站着看他動作。
——他恍惚般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待這個“藍祁”竟沒多少警惕和戒備了,重生以來的戾氣也不知不覺平和許多。
也許是因為唐郁本身的随和寬容影響了他。
或者是因為察覺了他處世淡然,卻正直強大的内心。
也有可能是相信他也是藍祁的受害者,多了一絲親近。
又或者是……前世今生,無人接近他毫無目的,對待他寬容溫和如往昔。
一瞬間他産生了某種很沖動的想法——就這樣也好。
就這樣保持下去,誰也不要變。
直到眼前白衣藍眸的熟悉面孔移入他眼前,他猛地回過神來,抱拳彎身,無人知曉他指骨泛白,攥拳力道之大幾乎要将指甲陷進肉裡。
他起身朝他甜甜地笑,自己都不曾發覺他眼底神色增添了多少仰慕親近:“尊上喚弟子何事?與魔教打鬥時可有受傷?”
“不必擔心。”唐郁克制住自己下意識彎起的嘴角,語氣緩和許多。
“你如今修為如何?”
淩歌眨眼,不動聲色地反問:“尊上不早就知道了嗎?”
“别跟我扯犢子,需要我親自試探?”
聽着這聲沒好氣的話,淩歌笑容一僵,攥拳掩住唇邊弧度輕咳一聲,不敢相信有朝一日這等粗俗的話能從藍祁嘴裡蹦出來。
“金丹巅峰。”他謹慎地開口,反正旁人探查不出來,他的神隐決可是天下一絕,隻是擔心他真的動手試探。
唐郁也許對淩歌了解不多,畢竟往生鏡并不能詳細展示人的生平,但唯一刻入他腦海裡确鑿無疑的隻有一點。
——會裝。
唐郁仗着實力高微笑:“金丹巅峰是吧?好,日後你突破元嬰的時候,我一定要親眼見到,若是哪天你出去回來突然突破元嬰,本尊将你天靈蓋擰下來。”
淩歌冷汗唰得下來。
暴君。
“我突然想起來,前些日子好像突破了。”他讪讪。
“這會兒又元嬰了?”
“絕無欺瞞。”
唐郁點點頭。
也好。元嬰期的實力,也能稱得上這屆弟子上層水平了,進了秘境也算有些保障。
“尊上不生氣我欺瞞嘛?”淩歌偏頭看他,不好意思地笑。
些許陽光從樹葉縫隙間漏下,直直映在他側臉上。明亮瞳子得了光影點綴,更似琉璃琥珀般奪目亮人。
這可是淩歌讨好賣乖,精心選出的最好看的角度。
唐郁輕出一口氣,側對着他沒讓淩歌發現。隻是負在背後的手按捺不住蜷起手指。
“本尊不曾怪罪,無需挂懷。”
“尊上真好!”淩歌甜甜望着他,心一橫扯住唐郁衣袖。
“弟子拜入宗門時,也經常會滿心期待,幻想自己能被尊上注意到,師門和睦,相互扶持,不管結局如何,一定潛心修煉,不辜負尊上和師兄師姐們的栽培……”
唐郁扯開他手的動作一怔,終于直面淩歌的目光,就這一會兒的工夫,淩歌又繼續喋喋不休,真摯誠懇的聲音在他耳邊反複回響。
“……後來弟子想啊,可能比起按部就班地修煉,一鳴驚人更容易讓尊上看我一眼。”
“于是弟子忍啊忍,這不就讓尊上注意到了!還帶弟子下山,送弟子符咒,知道真相也沒生弟子的氣!”
“尊上果真是世間頂頂好的人!”
唐郁被這一番話震住,一直到最後,袖子都還在淩歌手上搖啊搖。
“這……就是你真實所想嗎?”
“自然。”
仿佛羞赧了一般,淩歌頭垂的很低,袖子也不搖了,細聲細語的。
——自然是他前世最初所思所想。
他哪能料到長者漠視、同門欺淩的戲碼也會在治嚴孤高的無諒峰上演。
也許之前确實這樣期待吧。
大概是想一鳴驚人引起藍祁注意,後來發現無諒峰也沒有想象中養人,同門惡劣,為求自保隻能玩陰的不敢暴露修為。
淩歌記不太清了,這都是拜師藍祁之前的事了。
他隻記得藍祁最終收徒的時候,他有真心悔過的……
前塵往事不堪回首,淩歌以為重活一世,這些話已經到了他光是聽聽就犯惡心的地步,沒想到在唐郁面前,說出口卻并不顯得艱難。
唐郁有些不敢直視他孺慕的表情,近乎脫口而出。
“這些年,累不累?”
“想到和尊上同在一座主峰,弟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哪有什麼累不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