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雲杉所有思緒戛然而止。
他真切看到了雲盈眼底真摯的情誼。
他這十年間就是這麼過來的,自然也知道一個人燃起鬥志的神情是什麼樣的,仿佛從前種種都一起被理解,情緒也濕漉漉的,無聲爬上眼眶,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顫抖。
紀顧陽冷眼看着,隻覺得礙眼。
無比、無比、無比礙眼。
勉強維持住世家風範,他明知答案,卻自.虐般問,又像是給他們找不痛快。
“既然之前自私地想要保住雲家保住尊嚴,藏在心裡不好嗎?怎麼現在就說出來了?怎麼就放棄了?”
雲盈回過頭去,視線掠過紀顧陽,落在唐郁身上,倏爾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曾經的我固步自封,看不到未來……可現在我看到了。”
“雲家不是我的底氣,我自己才是;雲家更不是我的臉面……”
她溫柔道:“哥哥和歲衡,才是我的脊梁。”
“……”
紀顧陽猛地起身,對着兩位尊上草草行過一禮,一言不發撤了出去,頗有種落荒而逃的味道。
難得一見紀大公子如此無禮,衆人還來不及感慨,護道者和許家一衆人連忙招呼着離開。
唐郁和禦無讓對視一眼,默不作聲移開視線,坐立不安。
那頭雲盈繼續笑:“雲家沒了,我們還可以重建,今後種種,我們一起面對。”
紀家牽頭的一群人都已經走了,這種話他們再繼續坐在這裡聽有點不合适了吧。
好在雲盈他們還是知道場合的,少女講完,眼看着煩人的一群人都走了,對着唐郁笑吟吟地道謝。
“多虧老師坐鎮,否則他們才不會應得這麼痛快,又走得這麼利索。”
這丫頭……心态轉變挺快啊。
唐郁感慨,前些天還一副陰郁模樣,果然還是經曆的不夠多,這不,天衍棋盤一出來成長不少。
唐郁調笑:“之前都是騙人的?逗他們玩?”
“怎麼會,都是發自肺腑。”雲盈看了雲杉一眼,擺擺手,哼笑一聲。
“雲家名存實亡,十年前就該散了,我胳膊肘擰不動大腿,認了也就罷了。”
“可就算散了,隻要我們三個還在,未必沒有别的可能。我就是要告訴他,這一次,他打不倒我。”
唐郁笑:“那麼溫情的話被你說這麼熱血,變臉這麼快,也不怕你哥心涼了。”
雲盈沒吭聲。
自從紀顧陽一群人走後,她就沒敢再看雲杉的臉色,插科打诨,給彼此一個适應的時間。
“鬼精鬼精的。”唐郁豎起大拇指,“我承認你了。”
“老師?”
雲盈一怔,瞬間明白過來唐郁話裡表達的意思。
之前半推半就玩鬧版的師生關系,雖然唐郁未曾反駁,也在大庭廣衆之下承認過,但在得到唐郁認可的那一刻,終于落在實處。
她不得不承認,這種令人心安的感覺确實是不一樣的。
看了好一出熱鬧,一直沒什麼代入感的禦無讓和淩歌終于認真起來,挑剔地打量幾眼,一個明面上一個暗地裡,嚴肅地仿佛是他們自己收學生一樣。
“行了,你們應該還有話要說,本尊就不打擾你們了。”唐郁拍拍淩歌,又給禦無讓使了個眼色。
“恭送老師,步臨君還有師兄。”
“恭送兩位尊上。”
目送着三人離去,一直到幾人衣衫拂過門框,連影子都看不見。
略顯焦慮的靜寂中,廳堂上三人半晌沒有動作。
許久,才聽一道遲疑女聲。
“哥哥,你恨我嗎?”
*
“如何?”唐郁努努下巴,往廳堂的方向示意。
禦無讓知道他是要顯擺自己新鮮出爐的學生,這會兒得意的,是還計較自己當初不顧身份和雲盈對峙的話。
“注意形象。”禦無讓瞧他那德性,偏不接他話茬,餘光掃見淩歌,心裡湧上個壞心思。
“你正兒八經的徒弟還在這裡,當着他的面向别人炫耀你的學生,不怕人家吃味?”
“你說是吧,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