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洗塵:“每次拿起劍,都要想如何才能殺了我。”
莫白:“啊?……啊?”
於獵已舉劍沖了上去。
*
《行太上劍》入門篇,方便弟子們快速上手,畫了許多劍技與組合動作。
斜切,側撩,上步直劈,擰身反抽……
莫白觀戰了一刻鐘,從虞洗塵标準得無懈可擊的動作裡感受到了一種恐怖。
明明師兄和師父都用的同樣的動作,但出劍的角度,出劍的速度,出劍的力道,甚至劍回撤時撤到哪裡,師父都進行了微妙的調整。
這些調整落在劍招上,變成了無懈可擊的招式。
師兄完全被師父壓着打。
又是當頭一劍。
於獵手中的桃木劍徹底脫手,虎口發麻,斜插入地面。
他熱汗涔涔,後退半步,努力呼吸調整自己,在思索下一次進攻該怎麼辦。
這不合理。
會用劍的虞洗塵,這不合理。
之前山洞中的交手還能說是突襲占上風,這次的交手則完全不同。
於獵上一招用了什麼,虞洗塵下一招必定是什麼。
打了數百招,於獵明明白白地知道對手下一步會出什麼招,但落到自己身上,就是躲不開。
隻要他動,必定被預判。
一旦被預判,就好像面對一個更精密的自己。
虞洗塵沒有劍氣,也沒有靈力。
劍落在於獵身上,隻有木頭的力道與慣性。
即便如此,於獵劍袍下,已大片青紫。
虞洗塵收了劍,問道:“莫白,看出了什麼?”
莫白将自己的理解說了,問道:“虞師,這是怎麼做到的?”
虞洗塵:“桃木有什麼特點?”
莫白:“堅硬,耐磨。”
虞洗塵:“與劍比呢?”
莫白恍然大悟:“劍技是照着劍寫的,不是照着桃木劍寫的。桃木劍太輕了!”
虞洗塵:“善。”
他緩慢地撫摸在打鬥中發熱的桃木劍,道:“輕了,劍技不完美貼合,就要改。《行太上劍》講了一種标準,但每個人都不同,你們要自己調整。有的劍重,有的劍輕,有的劍斷了,有的劍很軟,劍随人起,人也要會用劍。”
莫白點點頭。
於獵:“再來。”
虞洗塵:“我需要休息,而且,輪到莫白了。”
太陽緩緩西斜。
接近下山時,峰中的鬥劍聲才停了。
*
虞洗塵的作息很規律。
早睡,午睡,晚也睡。
昨日因教兩名弟子練劍,今日睡得更沉。
書中常說,氣不足而多汗,神不足而多眠。
於獵手中持刀,在月黑風高的夜裡走進了虞洗塵的寝殿。
他看着床上的身影。
虞洗塵還在睡。
他的睡姿很端正,像他昨日的劍。
睡時,鳳眸緊閉,平日裡古井無波的眼在眼皮下安靜地蟄伏。
即使睡着,眼尾也是微微上翹的。
於獵細細感受了一下,發覺自己在遲疑。
這種情緒很新鮮。
他以為自己早就沒有了。
在一次又一次殺人時噴濺的血雨中,於獵以為自己習慣了。
原來沒有。
之前十二次,這人都是怎麼死的?
於獵想道。
現在再去回憶,基本回憶不出來了。
他隻記得虞洗塵死得很容易。
流出來的血是沒有任何攻擊性的溫熱,也不怎麼反抗,再加上被樹妖折磨得夠嗆,一刀就死了。
最終,這人會被魔氣腐蝕,化作一灘黑血。
如果不是這次虞洗塵攔着,於獵早已完成了入魔。
魔族成長速度極快,他不會是如今稚氣的孩童模樣,而是被魔氣快速揠苗助長,變成那個於獵熟悉的,十分兇惡,二十分冷漠的高大的魔。
他真的經曆了入山門、去學宮上課、在通天峰習劍,才知道,自己對這樣平凡的、甚至有些無聊的日常……
竟然是留戀的。
教導他的師長、沒心眼的同門……
這近乎夢境般的修仙生活。
於獵握着刀的手微微發抖,僵硬的眉心也是。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希望虞洗塵醒着,還是還在睡。
可無論如何糾結,他終究擡起了刃。
到了一切回歸正軌的時間。
無人能逃過時間的淵薮。
他要從夢中醒來。
斬落的刀面映亮月光,映亮屋内,也映亮虞洗塵的面龐。
刀落那一瞬。
他那本該沉睡的師尊睜開了眼。
*
【主線任務一:殺死虞洗塵】
【任務進度:0%】
【任務獎勵:欃槍*1】
【任務倒計時:00: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