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飲結束,臨行前恰巧在門口碰上三皇子妃。兩輛馬車并行,三皇子妃掀開車廂窗簾,“哼”了一聲,臉色不善:“懂不懂尊卑!”她轉頭對車夫說:“超過去!無官無爵之家,如何敢與殿下相比。”說完,猛地抛下簾子。馬車揚長而去。
陸小阙正要登上馬車,手已經伸給了長姐。見到長姐氣急,陸小阙反手抓住長姐的手,緊拽了一把,登上了馬車,将長姐的關注拉了回來。
進了車廂,長姐見二妹妹臉上猶帶笑意,氣道:“你還笑,都騎我們頭上了。我可不想忍她,夫家娘家,我可都算長輩,不罵她一兩句,我難受!”
陸小阙拉住想要探出頭去的長姐:“她的話沒說錯,我們不帶理。父親無爵,已然與國公府分家。姐夫也非承爵宗室。論尊卑,她确實沒錯。”今日見了長姐脾氣,才知為何争鬥總落下風。
長姐思緒尚未平靜下來:“難不成又讓她扳回一局?”
陸小阙:“大姐姐,你剛才沒見?有幾個年輕禦史正在外面呢。國要論尊卑,家也講長幼。不必争一時之氣。”
“姐姐你看,三皇子和皇後的口碑,就是這樣一日一日壞掉。”
“太子病弱,朝臣悲觀。可有誰明目張膽诋毀太子人品和能力嗎?”
長姐神情複雜。
車馬悠悠前行。天色不早了。國公府前,陸小阙下了車。長姐在車上,在她即将轉身往國公府裡去的時候,忽然說了話:“二妹妹,我不知你為何變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我都盼着你平平安安。”
陸小阙望着長姐的馬車和護衛離去,心情複雜。
回了國公府,陸小阙又過起了讀書會友的日子。
在國公府才過了半月,此時已是臨近秋日,天高風起。陸小阙早起讀書,忽然見到桌面上有一封信件。信封上赫然寫着:先行奉上薄禮,厚禮俟卿。陸小阙有些詫異。翻開一看,更加吃驚,這竟然是一封舉薦信。一封舉薦她到南宮整理典籍的信件。
本朝藏書、校書和著書的官屬,最高等級有南宮和北宮兩處。南宮和北宮,都是朝廷的人才儲備之地。很多時候,皇帝、太子和重臣的筆杆子,都出自這裡。更有甚者,官至宰相。此兩處有通過科舉之途進入,也有舉薦入仕。如今陸小阙拿到舉薦信,她需要考慮的隻有去還是不去。
陸小阙将書房外面的侍女喚進來:“剛才有誰來過我書房?”
侍女覺察這話有些奇怪,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今日書房隻有您進來過。”
陸小阙皺了皺眉頭,讓人出去了。
如果沒弄錯,這是太子的贈禮。
這封推薦信确實送到了她心坎上。陸歸璞确實有心為她謀一個缺。不過,他隻是一個寄情山水的讀書人,有個功名,并不曾獲得家族實權,也不曾為官。他能給的幫助很有限。陸國公要顧忌的問題就更多了。
太子送來的舉薦信,舉薦人明面上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反而屬于東臨書院一系。在外人看來,不過是東臨舊人舉薦新人罷了。考慮确實很周到,很妥帖。
陸小阙拿着這封舉薦信,就往陸歸璞處去了。
陸歸璞也是很驚喜。他正愁着呢。如今少有女子入仕,科舉之途已經堵上,兄長又不願意給出家中恩蔭入仕的名額。此時可謂大旱逢雨,寒極遇贈衣。女兒這師父,真是拜對人了!
陸國公下朝後,陸歸璞将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陽光從窗戶照進屋中,陸國公坐在椅子上,恰似影影綽綽。他聲音很沉:“讓二丫頭去吧。一個小孩子,哪裡用得着這麼謹慎。”
“東臨啊……”陸國公長長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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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已至,壽宴當天,國公府仆從來來往往,井然有序。府中早已布置完畢,金菊舒展,麻姑獻壽,喜氣濃郁。陸祖母與家中晚輩祭祖上香後,從堂中出來,往園中去。陸國公府姻親甚多,來拜壽的人不少,因而宴席擺在園中寬敞處。
祝壽過後,衆人均已落座。府中仆從穿梭在園中,送酒上茶與上菜。井井有條。
此時席上的一名勳貴家中夫人,正親親熱熱地恭維陸祖母:“您這是真有福氣呢,兒女均已成才,就是孫女和孫女婿,那也都是頂頂的尊貴人。”
陸祖母臉上笑開了花:“不怕你笑話,我這孫女,着實讓我得意,又是個孝順人!他們總說我偏心,可這姑娘在外面受了十六年的苦頭。我多疼着點,那還能怎麼着?”
席中衆人多捧酒祝賀,多有奉承之語。
王慧娘和陸小意臉色都不太好。
太子沒有出現,隻有太子妃面帶微笑坐在席中,賀壽過後,就很少言語。
不過,前方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席上,動靜不小。三皇子似乎有些不耐煩,又強坐在席中,敬了酒後,他就往陸國公那邊去了。
三皇子妃與其他宗室夫人坐在一起,言笑晏晏,聽了不遠處陸祖母和親戚的說話,她忍不住開口:“祖母愛護我們小輩,我自然多加孝順。這血脈親情,就是可貴。隔了十六年,都沒能讓我親人疏遠呢!”她說話間,那雙明媚的杏眼,刻意瞥了一眼陸小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