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阙身穿官服,緩步邁入家中,此時見到陸國公就在前廳裡坐着與人談話。見到陸小阙進來,與國公談話的那人,颔首離去。
不,此時應該叫陸侯了。陸家家主站錯了隊,雖最後迷途知返,但廢王之事,與陸家也有幹系。陸國公府在内,十幾個舊勳,被皇帝抓了小辮子,奪爵降爵。陸國公因最後不曾參與逼宮,又有後輩站了太子,這才降爵了事。
陸小阙:“伯父身體大好了?”
陸侯點頭示意,又打量了陸小阙一番:“恭喜你得償所願。”
見陸小阙笑盈盈地答謝,陸侯心中一塞。陸侯歎息:“你是不是心中有怨?當日形勢,廢王正值鼎盛,陸家隻能接受廢王的說法。”
“何況……”
陸小阙:“何況白依柳長得确實像大姐姐,是嗎?您心中也有懷疑。”
陸侯幹脆回答:“是。”隻是後來女兒長大,容貌氣質與陸家人相似,他們才确定了真相。
“……後來詳查,那白家男人不知情,又知那白家夫人,與你母親那邊有血緣幹系。隻是她從小被拐,家裡隻報了早夭,起先不曾查到。時勢如此,加上你母親心軟,不想追究。我們這才隐瞞下來。”
陸侯沒說,但陸小阙知道他的考量。若李覃登基,那陸國公就是忠心之輩,能為李覃犧牲女兒。如今李覃逼宮被殺,陸家那是被廢王逼迫欺騙,是情有可原,能給陸家一條生路。此時陸小阙成為新皇心腹,更是意外之喜。
陸小阙:“那我的冤情呢?我多年來輾轉反側,憂慮難安。就一句時勢如此,就結束了嗎?”
原主憂思驚悸,年少早逝,陸家難道沒有責任嗎?雖然原主的漏風身體,其實也撐不久了。可原主一定覺得很遺憾吧。
陸侯:“所幸如今一切都好。”
“白氏女也得到報應了。我聽說……她被關在賞春園……瘋了?”
“是啊,一切都好。”真的都好嗎?陸小阙轉身離去。她不是兒女情長的人,有更廣闊的天地,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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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李則即位之後,政務早已娴熟,又名正言順,手裡有兵,很快掌握了國家大權。陸小阙從東宮小朝廷,邁向中央朝廷的過程中,慢慢在中樞站穩了腳跟。陸侯的老朋友,都說他很幸運。陸家衰頹,居然又有後輩能人,拉了陸家一把。陸侯也以為陸小阙會一直待在國都。
皇帝将之視為心腹,他也有意予以重任。
陸家又有起勢。此時陸小阙卻自請巡視地方。
皇帝治理天下,确實需要耳目。這是常例了,皇帝有時會派遣心腹,監察地方官員,或差他們到地方處理事務。此時陸小阙所請,雖出人意料,也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情。
隻是皇帝有些不解:“你何必如此?”
陸小阙:“陛下不是缺人嗎?此次地方諸侯異動,又魚肉百姓。陛下需要一把鋒利的刀。臣不才,願為陛下監視地方。”
皇帝:“你本不必如此,按部就班,不會被人诟病。酷厲行事,說不得要在史書記上一筆。說起來,還是朕欠了你一份賞賜呢。”
陸小阙:“那陛下就當臣在求一份賞賜吧。這是臣的意願,願巡視各郡,撫定地方。”
皇帝:“你的請求,朕考慮清楚再說。這不算賞賜,你重新說一個要求吧。”
陸小阙清楚皇帝性情,早就知道皇帝會有此言語。她神情悠遠,不假思索,輕聲道:“那就請陛下恢複女子科考資格吧!”
皇帝眼眸微震。
陸小阙心神堅定,鎮定從容回視陛下,然後後退幾步,恭敬地跪拜,難得行了一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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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國都,陸小阙轉身,毫不猶豫離開了。
當年,她處置了一批魚肉百姓的宗室。此後十多年,她大多數時候,都在巡視天下,監視百官。她和皇帝聯系的文書和私人書信,可以擺滿一間書房。天下為之警醒。
在巡視天下過程中,陸小阙拜訪各地人才,鼓勵其為國效力。她離開的地方,很多人著書立說,或開設書院。天下文氣鼎盛。她自己也收了一批弟子。這些人随着她遊曆天下,讀萬卷書,行萬裡路。
年近四十,陸小阙收到國都來信。皇帝病重,陸小阙火速回程,見了皇帝一面最後一面。
皇帝獨子即位。面對新帝的挽留,陸小阙堅定拒絕。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不是新帝所信任的人,她該退了。而且她的身體底子也不是很好,不能繼續勞累。
時隔十多年,陸小阙再次回到了東臨。
此時堪稱高壽的靖安居士,見到陸小阙,潸然淚下:“你最終還是回來了。”
陸小阙:“是啊,我心不變。”最後的時光,陸小阙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女學生離開。有些泯然衆人,為家宅瑣事煩憂,有些進入朝堂,步步刀光劍影。那些學生,無論出世入世,都成為了芸芸衆生,有着自己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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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番外
陸小小從床上起身,侍女帶着幾個小丫鬟進屋,服侍她洗漱打扮。想起夢裡的情形,小小眉頭輕蹙,撫了一下心口,輕聲問:“近日三皇子可有來府上嗎?”
侍女茫然:“不曾聽聞。若姑娘想知曉三皇子行蹤,奴婢去問問。”
陸小小抿了一下嘴巴,聲音柔和:“好。”
她坐在梳妝台前:“簡單一點吧。”丫鬟聞言,為她編了辮子,梳了一個少女垂髻,然後簪了一朵粉色鮮花。陸小小蒼白的臉,有些些微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