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娘臉色有些不自然。以前的文玉娘，真是能忍到了極緻。如今女兒當了皇帝，文玉娘見到那些沒有血緣的孩子風光無限，親孫子卻被邊緣化，心裡很不是滋味。後宮之中，她雖處尊位，卻被圈養在宮闱裡，不如從前。這樣的日子裡，她難免變得急躁了。

文玉娘知情識理，但心中難平。

盛明月臉色也很難看，她轉頭看向盛明遠：“皇後，七弟弟，你覺得呢？”

盛明遠笑盈盈道：“我聽陛下的。”自古以來，帝後一體。手握皇後印玺，可撫皇子宗室，可發号施令，下達诏書，甚至經營武庫，上朝聽政。可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願意給予這樣的權力。他犯不着為了一個侄子，跟皇帝離心。

陸小阙并不理會盛明月。她将茶杯放到案上，側頭看向文玉娘，臉上從容笑着：“母親，我們是母女。您有什麼心思，瞞不過我。”

文玉娘歎了一口氣：“若你和明遠有親生子，我如何會放任明月。”她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皇後。此時皇帝面上不動聲色，盛皇後也不說話。兩人神情相似，活脫脫的夫妻樣。

“定民是你侄子，是陸盛兩家的血脈。他的血脈，與你們夫妻最是相近。若立定民為太子，最為合适。”

“何必便宜了外人呢？”

盛明月就在一邊聽着，仿佛等待審判。

盛明遠輕聲道：“母後，嫂子。皇子皇女，都是我們的孩子。将來不論如何，沒人敢不孝順我們。”

陸小阙垂眸，指尖輕輕扣着桌面。蓦然，她停了下來，看向文玉娘。

“若定民想争，讓他親自到我跟前說！若他連這個膽子都沒有，那一切皆罷！不過……母後，我醜話說前頭。”

“若他想争，那就過繼于朕！”

文玉娘想要說話，卻被陸小阙一個眼神止住了。盛明月聽了，原本神色驚喜，隻是聽到最後，又露出掙紮的臉色。

陸小阙眸色深沉，語氣嚴肅：“我隻給他一個機會，但絕不會保證立他為太子！江山權柄，蒼生未來，如何能輕授！”

“還有，”陸小阙看向文玉娘，繼續說道，“朝廷正在立法。我可以明白告訴母後，本朝皇位繼承，以嫡長女為先！若定民想要出頭，他就得比别人更優秀！”

陸定民确實很好，文武雙全，鐘靈毓秀。可陸小阙的養女和養子就很差嗎？三女三子，都是宗室和孤衛裡出來的佼佼者。陸定民憑什麼赢？

陸小阙的話或許很殘酷，但那都是事實。

文玉娘卻有些怔愣了：“嫡長女？”就連盛明月也驚呆了：“嫡長女！”

陸小阙：“當然。”

文玉娘：“宗室和天下不會讓你……”

陸小阙笑容很冷：“這天下，是朕打下來的！誰敢不服？”她不是陰謀詭計上位，也不是依仗血脈繼承先君遺産。這江山，是她踏着無數屍骨，用鮮血澆灌出來的。誰敢不服！

“沒人能反對你……”文玉娘喃喃道，忽然，她的眼裡泛起淚光。這段時間，她骨子裡的焦躁忽然就被撫平了。

萬裡江山，千秋基業。

這是她的女兒開拓的偉業。

在這個前提面前，她那些小心思，忽然就不知該安放在何處了。

她有些張皇失措地“哦”了一聲，又對陸小阙說了一些話。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知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陸小阙歎了一聲，無奈地安慰道：“母親和嫂子若閑得無事，就召些女眷進宮說話。”

文玉娘以往很能抓住機會，這時心緒難平，竟然一時之間，沒能理解陸小阙話語中的意思。她面上略帶了些不适合：“我不愛閑聊。有你嫂子陪着就行。”

陸小阙：“母親，我的意思是，我并沒有阻止您插手外面的事務。皇後的職權範圍，我不想讓您插手。但您的選擇，還有很多。”

文太後眼睛盯着陸小阙：“外朝？”

陸小阙又說：“撫幼院還缺人監管。女校也缺人。還有很多，您可以先觀看一陣，有興趣就和女兒說。實在無趣，您和嫂子如果遇到知情識趣的美人，女兒也不介意……”她很靈性地笑了一下，誰都知道那意思。

此生母女雖有嫌隙，不代表她厭惡這個母親。相反，她很喜歡這個“不安分”的母親。無論活了多久，唯有這種世俗的欲望，讓她覺得親切。

文玉娘的眼睛，此時溢出了難得的神采，就連盛明月也驚呆了。還能這麼着？

文玉娘語氣帶着欣喜：“我明白了。”心頭積壓的問題解決，她又想起了關心孩子，繼續說了一些關心的話語。

見母女氣氛重新融洽，這時盛明遠也開口說了話。

話趕話間，盛名遠說起了充實後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