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微微撥動着腰間的鈴铛。這鈴铛非金非玉,材質不明,其上有繁複花紋和文字。他往鈴铛上灌注神力,鈴铛發出了響聲。他腰間的鈴铛一響,外面車輿四角的鈴铛也發出了響動。就連遠在信國都城裡的祭司府,還有神靈的祭祀壇上的鈴铛,都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車輿之上,大祭司的兩個記名弟子都微微一愣。大祭司催動祭祀鈴,此為何事?何事值得大祭司動用此物?
卻見大祭司微微一笑,他順手把案上的書一翻,摸了一個字。他睜開微閉的眼眸,看了一眼,對着身邊人說:“就叫‘阙’吧,信國的春風雨露,正合玉樓宮阙,合該心向魏阙。今日之後,她便是神侍阿阙。”面具之下,大祭司面帶微笑。
車輿上的弟子和神侍們肅立着,他們不得見到大祭司的表情,但從那輕快的語氣,就能知道大祭司愉悅的心情。他們對後面車輛上的小孩,難免感到了好奇和些微應有的謹慎。
一位神侍應了一聲,他出了車輿,往後車去。他簡單交代了幾句話,又離開了。
後車上,先前沉默不語的神侍開始說話:“以後你叫阿阙。神侍阿阙。”。陸小阙聽了,她心底還是帶着些疑慮,但她把這一切深埋在心中。車上帶着花果的清香、祭祀神靈的檀香氣味……喝了粥,吃了藥,神侍阿阙睡下了。車輛晃晃悠悠間,進了大祭司府邸。
陸小阙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身下是微微帶了些涼意的草席,身上蓋着被子。屋裡還是帶着花果的香味和檀香的氣息。她在床上坐起來,這時有侍女端藥進了屋裡。
那侍女見狀,連忙把藥放一邊,上前攔着:“神侍大人,您身體還沒好。别急着出去。巫醫交代了,您還要休息十天半個月才行。”
陸小阙也不着急。小孩子的臉上帶着稚氣的笑容,她問:“姐姐,你是誰呀?這是何處?”
侍女:“我叫阿藍。這裡是信州城大祭司府。您該喝藥了。”說着,她轉身去把桌上的草藥湯端來,遞到陸小阙跟前。她用湯勺撥了撥藥湯,舀起一小勺藥:“來。”
陸小阙的小臉微微皺着,别開了一些。她伸出手,想要接過那碗藥。
“阿藍姐姐,我來吧。我不怕苦。”
阿藍猶豫一下,還是把藥遞過去了。看着眼前的人一口氣喝完藥,她才松了一口氣,然後接過空碗。
陸小阙:“阿藍姐姐,大祭司府是什麼地方,能不能給我說一說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她仰着頭,小臉微微帶笑,眸中露出期盼的眼神,顯得尤為惹人憐愛。
阿藍心下一軟,輕聲道:“大祭司府就是大祭司的住所,也是日常祭祀神靈和祈福的地方。不過我們的大型祭祀,會在神殿的祭祀壇舉行。信州城是我們信國的國都。國君住在不遠處的皇宮裡。”她三言兩語,就介紹了信國國都裡的情況。
陸小阙還不滿足,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又多問了一些。
阿藍輕聲地給她說了些信國的故事。陸小阙這才知道,她所說的神靈,并不是單一的神靈,而是包括各地山神、武神、海神等在内的衆多神靈。信國是一個王權和神權密不可分的地方。國之大事,往往會通過祭司溝通神靈和天地。
陸小阙心知自己是個孩子,她也很疑惑,自己為什麼不像一個單純的小孩。
阿藍說了好些話,她有些煩了,又不好發作。于是她說道:“您是神侍,将來有神殿的人教導。你現在還小,不要想太多。”說着,她給陸小阙掖了掖那張薄被,拿着碗轉身出去了。
陸小阙知道了身邊的情況,也就努力耐心養着病了。期間有大祭司的記名弟子和其他神侍過來探望,陸小阙勉強認了人,又感覺到大祭司府裡的善意,終于有些安下心來。
她的病一好,大祭司府就開始安排她讀書,學習侍奉神靈。陸小阙每日讀書識字,焚香靜心。這個過程中,她認字的速度非常快。對這個情況,陸小阙心中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唯有一點,她感覺很奇特。信國人對待他們的神靈,或多或少都懷着某種敬畏。這種敬畏藏在心裡,表現在言語中。至于她自己呢?她言行與大祭司府裡的衆多神侍和祭司并無太大不同,但她心裡并不曾有過畏懼。
祭神日,大祭司從府裡的神台上下來。他帶着面具,身上穿着黑色祭司袍,袍子上面畫着奇異的動植物花紋。陽光下,大祭司的袍子閃耀出五彩斑斓的黑色。
他赤着腳,踏着帶上繁複花紋和鋪滿花朵的台階,慢慢走下來。
衆多神侍和祭司迎了上去。他雙手作出攏袖的動作,微微側頭問身邊的神侍:“阿阙資質如何?”
神侍不敢耽擱,連忙回應:“讀書過目不忘,侍神恭謹有度。”
大祭司聽聞神侍阿阙過目不忘,也不驚奇。他微微點了點頭,又對着一位女性祭司說:“明祭司,日後由你教導她如何溝通神靈。”
祭司明月一愣,連忙行了一禮,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