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阙起身道：“謝老師！”

大祭司指着左邊不苟言笑的弟子道：“這是你大師兄，嚴峰。”又指了右邊的俊秀弟子說：“林樓，你二師兄。”

陸小阙依次打了招呼：“大師兄，二師兄。”

“小師妹。”兩個師兄回了禮。這時，大祭司又說：“今日除了認人，還要給你一個交代。”

陸小阙擡頭笑道：“謝謝老師。”

大祭司卻道：“先不必謝，為師也給你添了難度。”

陸小阙淺笑着又行了一回弟子禮，語氣親切：“弟子又不是笨的。正祭那日，一時之間想不清來龍去脈，過後還能想不清楚嗎？真要有人能破壞點火儀式，您當日就不會旁觀。”

大祭司的眼神很溫和：“你很有靈性。”

旁邊的大弟子見老師說話模糊，習慣性地補充了幾句：“小師妹沒想錯。我們确實知道有人更換了祭祀用物。它不适合初學者，初次點火溝通神靈時毫無助力，卻不是不能用。老師感受過你的意志與巫力，你隻差臨門一腳，就能大規模動用巫力。”

“意志？”陸小阙疑惑。

大祭司問：“爾自摘星而來，所見何物？”

陸小阙回憶着一路走來的風景。湛藍的天空，飄渺的雲朵，古樸大氣的宮殿群……她略帶了些疑惑地答：“天地萬物？”

大祭司：“确有悟性。你的世界很廣闊。”

“銘記此心。意志可勾連天地、日月星辰。吾師……前任大祭司勾連星月，可推算改動命運。”

陸小阙看向大祭司，眼神明亮。

大祭司“咳”了一聲，他道：“為師還在道途。”面具下的表情有些異樣，無人得知。

心頭思緒翻飛，大祭司語氣還是很平緩：“自明日始，來學星象水文。”

“優秀的祭司，向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陸小阙乖乖地應了一聲“好”。

話說到了這裡，面生祭司皺了眉。面具下的大祭司見了這一幕，勾起微笑：“朵裡。”祭司朵裡聞言，起身行禮，開口說道：“禀大祭司，事情來龍去脈，已然查清。”

“大公主言語嫉妒，行事不謹，出手收買神侍，妄圖令阿阙祭司正祭失禮。力得祭司與明梅祭司知情不報，前者更是出手更換祭祀用物，心術不正。”

大祭司雖早已知情，此時還是語氣不善：“自己巫力匮乏，意志不堅，卻來害我信國天才！該死！”一股森寒的冷意襲來。

陸小阙于殿中垂首聽聞，面色不改。

朵裡祭司露出欣賞之意。

大祭司與明祭司則是心有得意。

明祭司說：“大公主那邊呢？”

朵裡祭司道：“去封号，削減封邑，囚禁宮中。其餘人等，按律行事。”

陸小阙心中歎息，大公主錯在哪裡呢？是小兒吃醋争鬥嗎？不！錯在她以公主之身，插手祭司之事。更錯在受百姓供奉，做誤國之事。

大公主自出生便封為魯國公主，封地比大皇子還大，何其風光。她的父母害怕孩子承受福氣太大，損了壽命，隻一直令人稱她為大公主。如今這懲罰，确實傷到大公主的切身利益了。

不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大公主既然敢做，就該敢當。那些身份比她低的人，承受的後果可比她嚴重多了。

大祭司道：“陛下和娘娘足夠理智。經此一事，大公主該成長了。世事……星象……原來是這樣串起來了。”這話裡頗有些神神道道。

陸小阙心中一動。大公主……老師是從星象看到了什麼嗎？她忽然對明日的學習有了更多期待。

大祭司府裡的這番對話，此時宮中的大公主并不知道。

她正經曆着人生第一次冷落的時光。經此一事，她的小孩兒脾氣盡去。她發現，原來自己隻是依附在皇權身上的藤蔓。她的權勢，都是鏡中月水中花。沒有一樣東西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此時的大公主，開始沉下心來，在所有人的冷待中醞釀着風雨。

她握着魯青溪的手，道：“表姐，終有一日，我要拿到實實在在的東西！皇權……神權……呵！中州，從來沒聽說過神明的代行者，能如此嚣張！我南境為何要如此呢？”她的眼神如烈日，灼傷了魯青溪。

魯青溪的心“砰砰”跳個不停。姑母可以，表妹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呢？

*

信國出了這事，使者隊伍心有不安。

齊明安于點火儀式過後，思慮再三，還是帶着使團依計劃離開了。

行至邊界，齊明安掀起車簾，忽然問副使：“算日子，陸毅應已複爵後官複原職，自中州往北邊去了吧？”

副使一愣，算了一下日子，正要回答。

這時齊明安又道：“真是好運道。都淪落此地了，一朝形勢變幻，又回到權力中心。聽聞陸國公的大女兒，小小年紀，已然出落得國色天香。不知……”

副使道：“陸家終究為國捐軀者衆。陸毅猶在，邊事又起，陸家重複往日榮光不過尋常事。”

齊明安笑着，回望信國都城，放下車簾，期盼着回家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