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人,琴音可動心魂,還鮮有人知,辭鳳阙眯眼,有個問題的答案他已知曉。
他自然要跟上去瞧瞧。
略過玲珑巧頭頂時辭鳳阙想到她欺騙自己一事,冷哼一聲,揮手将湖上的荷花燈都滅掉,聽到玲珑巧大叫起來,這才心情大好地追上去。
一朝流離失所,父母親族不知所蹤,卻有膽有謀,從各方之中尋到助益,辭鳳阙頗為欣賞玲珑巧品性。
隻是算計到他頭上,還是得略施小懲。一偷一罰,這事便掀過篇了。
辭鳳阙此前打了道黃符追上去,此刻循着氣息來到一座青山下。
山巅之上,步微月抱琴而立,冷風冽冽,衣袂翻飛。
她素手一撫,琴聲铮鳴,如同千軍萬馬奔襲,辭鳳阙被琴中之威猛然推到幾裡之外。
辭鳳阙呲牙咧嘴地捂腰站起來,雖然他是大乘期的神魂,可化身于喻英的這具身體卻是實打實的煉氣,誰來都能當螞蟻踩死,他憤憤,自己什麼時候受過這苦,向來都是他當天之驕子挑釁旁人。
不過也非毫無所獲,辭鳳阙心中盤算着,有此威能,看來篁鶴引的古怪琴音便是步微月所為。
果不其然,下一刻,嗚嗚然然的哀樂凄怆悲楚,琴音化作黑色水霧繞城不散,篁鶴引中哭聲漸起,如同黑雲籠罩。
辭鳳阙眼見這琴音又往皇宮中去,直奔顧懸的養心殿,估計能把酒樂之中的顧懸吓個半死。
他心下思忖,步微月幫玲珑巧應當是為阻止祭祀大典,她本身被囚在宮中,行動不便,所以在外找個幫手,看起來與大國師并無關聯,從她這裡打聽到關于鬼域的消息可能性微乎其微。
隻是不知為何步微月會被鎖在宮中,連自己都看不穿她的修為,能把她囚起來的人又是什麼身份?
辭鳳阙忽然搖搖頭:“别多想,關我什麼事?”他已在此浪費諸多時間,少牽扯到不必要的因果才是上上之策。
他想得出神,未曾注意到已過了君青玉定下的宵禁時間。辭鳳阙掐訣回身,一瞬天昏地暗,再回神時床對面竟坐着一道青色身影。
君青玉靠在貴妃椅上,神情恹恹,問他:“幾時了?”
辭鳳阙連忙去看天色:“亥時。”
“我竟不知你如此能睡,從午時睡至現在。”他慢條斯理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抵在唇邊。
辭鳳阙有意避過這個話題,尴尬笑道:“仙尊何時來的?”
“不巧,午時。”君青玉隻笑笑。
辭鳳阙呼吸微窒,那豈不是他剛跑出門君青玉便來了。
“您今日不是不想見我麼?”辭鳳阙小聲問。
“你仔細想想,我原話說的什麼?”
辭鳳阙回憶,君青玉當時丢下一句“有事勿找”便消失不見,他應當沒曲解吧?
“你不能找我,但我可以,”君青玉放下瓷茶杯,莫名有些控訴的意味,“我等了你許久。”
他止不住地咳嗽起來,正是深秋,篁鶴引入夜後涼風砭骨,他的臉色愈發蒼白。
辭鳳阙蹭地從床上蹦起,在屋頭轉上三四圈,才從木櫃深處找到一件狐裘,他在手上抖開,絨毛刺得他連連打噴嚏。
他向來對動物絨毛過敏,可此時他卻顧不得這些了,一邊紅着鼻頭一邊道:“我給你穿上?”
君青玉隻是看着,辭鳳阙愣是頂着他審視的目光将狐裘披在他身上,末了才找補一句:“唐突了。”
君青玉未置一詞,白玉指尖輕撫着狐裘,袖口滑落,辭鳳阙才看清他左手手腕間竟系有一根紅繩,襯得膚色如雪。
他從貴妃椅上站起來,紅繩便又消失不見。
辭鳳阙後知後覺自己竟有幾分惋惜,又發覺自己此時離君青玉太近,他應當是不喜的,便往後退了幾步,道:“仙尊找我何事?”
君青玉沉默片刻,忽道:“我改了主意。”
“啊?”
“篁鶴引風光不錯,我引你去轉轉,走麼?”
當然不,辭鳳阙腹诽。之前還讓我自個溜達,變臉如此之迅速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我也是有傲骨的。何況已是亥時,街上哪兒還有可逛的?定不是什麼好事。
辭鳳阙深以為然點頭,隻是嘴裡吐出的話不受自己控制:“好。”
話一出口他便勸慰自己,美人在前,他隻是犯了每個人都會犯的錯,蒼天可鑒,誰來都拒絕不了。
再說,書中喻英對君青玉一見鐘情,每次見到君青玉都想把他扒幹淨丢床上,現在他頂替喻英的身份,此舉并不為過。
一想到《蓬萊雲霄傳》,辭鳳阙有了底氣,反正結局是喂狗那他多享受怎麼了?念及此他偏過頭去,正想大膽抓起君青玉的手,卻見君青玉忽然咳出一口血,身子踉跄着要往後摔。
辭鳳阙連忙改抓為拽,支撐君青玉堪堪站住。
可君青玉的手卻借機捏上辭鳳阙右邊的耳垂,他的手指極冷,凍得辭鳳阙惹不住打了個哆嗦。
君青玉捏在耳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辭鳳阙吃痛,聽見他問:
“這裡穿過耳嗎?”
辭鳳阙避無可避同他對視上,撞進一雙鸢紫如玉的雙眸,一時間忘記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