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來的是蒼月宗弟子,黑衣紅雲紋獵獵生風。
幾百口人在他們的護送下踏出仙舟,甫一見玲珑巧便喜出望外。
玲珑巧失而複得,栽在人群中哭個不停,辭鳳阙伸着脖子望上幾眼便失了興趣,趁着無人注意打算開溜。
符紙剛掏出來,霎時對上第一輕然瞪大如銅鈴般的眼睛。
第一輕然眨眼道:“今日多謝小玉兄出手相助。
辭鳳阙擺手:“順手為之。”
“家中有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隻是我囊中羞澀,湊不出什麼錢财,”她一身破破爛爛的粗布麻衣,背簍書簡七零八落,加上灰頭土臉的模樣,說這話時很有說服力。
“小玉兄若不嫌棄,我将這祖上傳下來的寶物當作謝禮可好?”
她将腰間挂着的一冊小小書卷抽出來,滿臉肉疼地塞到辭鳳阙手中。
辭鳳阙定睛,赫然幾個大字。
——《仙州詩詞三百首》
“這是你們的傳家寶?”辭鳳阙試圖理解。
第一輕然還戀戀不舍盯着書卷,聞言努力收回悲傷的情緒,用力點頭:“這是每位第一家弟子的安身立命之本。”
辭鳳阙還真被她挑起了幾分好奇,将那書卷翻開瞅了瞅。
“無竹令人俗,無肉使人瘦。”
“一拳捶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鹦鹉洲。”
“輕然駐仙州,大樹綠油油。誰砍我的樹,我砍誰的頭。”(1)
……
“挺别緻。”
辭鳳阙将書卷合上,真誠道。
第一輕然惆怅:“第一家每位弟子需得在曆練途中寫滿三百首詩詞,這書卷上都是我的心血。”她說着又想反悔,“小玉兄翻閱完能歸還我麼?我實在舍不得啊。”
“……你還是拿回去吧。”
“不行,”她拒絕得十分堅決,“小玉兄一定得收下,否則我便是違背祖訓,下場會很凄慘。”
辭鳳阙想象不到什麼下場會讓眼前這位姑娘在說出“違背祖訓”四個字時露出如臨大敵的神色,要知她碰上兩位大乘期強者時都未曾自亂陣腳。總之他被迫收下這卷《仙州詩詞三百首》,呃了聲,“我替你收着,日後若能再見便将它還與你。”
第一輕然眼前一亮:“小玉兄果然是個好人!”
“那便說好,兩年後不見不散。”
“兩年?時間都要确切如此?”
第一輕然理所當然道:“小玉兄這般修為,難道不參加仙州大比?”
仙州大比?
辭鳳阙恍然,算算日子也當到了。
仙州每隔二十年便會舉辦一場宗門大比,百歲以下的修士皆可參賽,獎賞琳琅滿目豐厚至極,從天極法器到絕品心法應有盡有,更關乎各宗門在仙州中的排名次序,若是門内弟子能取得好成績,那麼整個宗門能獲取到的修煉資源都會翻上幾番。
隻是這跟他并沒有什麼關系。
辭鳳阙一口回絕:“散修一個,沒什麼想法。”
第一輕然忙道:“這屆仙州大比的獎賞頗為豐厚,以小玉兄的實力定能取得個好名次,不再考慮考慮?”
“不去不去。”
往事不堪回首,上次參加仙州大比時同君青玉還相看兩厭,大比途中一個向左另一個必向右,兩人最後摘了個倒數第一回來,實在太過丢臉。
“可這次大比第一可得濯幽仙尊的三道劍意,外界多少人都求不到,”第一輕然滿是遺憾,“小玉兄志不在此那便算了。”
辭鳳阙扯起耳朵,她方才說濯幽仙尊的三道劍意,據他所知,劍意這種東西要封存起來十分麻煩,需得贈與雙方在劍陵中坐上好幾天才能封存成功。
換而言之,不就是能同君青玉共處一室,還能毫無顧忌欣賞他那張臉幾天幾夜?
“我雖志不在此,但修士應當胸懷天下,”他義正詞嚴,仿若方才連連拒絕的人并不是他,“還是得去一趟見見世面。”
“小玉兄之覺悟果然在我之上,”第一輕然不明真相歎道,“輕然佩服,兩年後若有幸同台,還望小玉兄不吝賜教。”
辭鳳阙咳嗽兩聲:“看情況看情況。”
這邊說罷,有幾名蒼月宗弟子向他們這邊走來,看模樣是來盤問的。辭鳳阙不欲逗留,點燃符紙。
“第一姑娘可還要追查那位黑衣人?”他趁着離去前剩下那點時間問道。
“自然。”第一輕然道。
“那查出什麼時能否告知我一份?”辭鳳阙扯出一張符來,“此符能千裡傳訊,不會被旁人攔截。”
“可以,”第一輕然收下符紙,有些疑惑,“不過小玉兄為何要查他?你與他毫無仇怨。”
“你不好奇步微月是如何被囚禁在此的麼?我不認為是寅朝的大國師所為。”
雖為殘靈,但步微月也為神族,要囚禁住她絕非易事。辭鳳阙想起在水牢牆面上的那些符文,連自己都不曾見過,那黑衣人又是從何得知呢?
“原來如此,”第一輕然雙手執劍,沖他抱拳,“交給我吧。”
“麻煩了。”辭鳳阙符紙徹底燃盡,化作流光遁往天際。
待辭鳳阙蹑手蹑腳爬回住所的窗台上時,見周遭仍如去時一般,不由得重重落了口氣。
又在房間飄上兩圈,确認無人進過屋中,這才慢悠悠回到床上。
他可不想一睜眼又撞見君青玉坐在床頭,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瞧他。
魂體回到身體中時會有一瞬的失神,待辭鳳阙回神坐起身,眼皮忽然一跳,睜開眼,身前赫然坐下一道青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