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輕然反應極快,霎時便大喝一聲:“起!”
她腰間兩柄靈劍劍出如龍,眨眼間她便禦劍沖天而去,離地百尺。
辭鳳阙神識凝于目間,将遠處異動看得更清晰了些。
那些蓮花的蓮心像是被外力撕裂開,露出猙獰的内裡,蓮子如同血珠在其間不斷迸濺,辭鳳阙能感受到蓮子中屬于活人的,命魂的氣息。
每顆蓮子中的氣息極其微弱,卻因數量而顯磅礴驚人。
辭鳳阙暗驚,姬家家主究竟是用什麼創造的華清蓮獄?若是光憑靈力,何來如此衆多,屬于生魂的氣息?
他收回神識,驚動的池水即将蔓延到腳下,辭鳳阙也丢出道符,禦符至空中,靜靜向下望。
被膿血般池水淌過的蓮葉皆同狂暴般劇烈晃動起來,其上搖曳的蓮花也顔色漸深,變為深紅血色。
眼見着原先腳下的寬大蓮葉将被淹沒進不詳的池水裡,謝彌書卻一動不動,擡頭望向天上。
第一輕然急:“謝兄!”
謝彌書哎呀一聲,如同後知後覺此時處境的尴尬,笑嘻嘻道:“我飛不起來。”
“啊?”第一輕然甚至沒時間震驚,手上喚訣将人撈到另一柄靈劍之上,堪堪擦過蓮池水。
将謝彌書帶到空中後,第一輕然一時語塞:“謝兄你……不會淩空之法?”
謝彌書還盯着那些蓮花發呆,目光随蕩開的池水飄到盡頭。腳下無數蓮花被喚醒,将天盡頭連成一片血色汪洋。
第一輕然的話将謝彌書從恍惚的狀态中喚醒,他轉過頭,輕聲道:“并非不會,而是不能。”
他說着,指向自己丹田處:“可能是秘境壓制,如今我身上沒有任何靈力。”
第一輕然反駁道:“不對,若是秘境之因壓制靈力,也不該是這種情況,我和小玉兄身上皆有靈力,為何獨獨謝兄沒有?”
謝彌書想了想:“可能我比較對秘境胃口?”
第一輕然雖說神經大條,可終究不是個傻子,她翻了個白眼,懶得接下這句話:“謝兄在見到我們之前做過什麼?仔細回想下是否有異樣處,現下這種情況,我和小玉兄斷不能失去靈力。”
謝彌書呵呵笑了兩聲:“其實也用不着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不是說過麼,隻要用欲念填報它們便好。這些蓮花長有靈性,獻上欲念便是馴服它們的最佳之法。”
“該如何做?”辭鳳阙直指要害。
“有注意過這些蓮花的根莖麼?”謝彌書道。
辭鳳阙凝神望去,所有蓮花的根莖深藏于池水中,密密麻麻纏結在一起,而這些根莖中心包裹着一團暖色光芒,像是擁有呼吸一般,随着光芒的吞吐,深沉的紅色随着根莖,湧上花苞,染紅池水,這團光芒掌控着蓮池的蘇醒與沉睡。
“那便是餓鬼境的核心?”
“是,但不要想着能将其破壞掉,”謝彌書說。
辭鳳阙:“為何?”
“那是餓鬼的輪回處,也即因果終結之所。它并非靈力之類,我們能感受到的存在,而是因果,虛無缥缈,無法捕捉。”
“蓮池也好,我們也罷,在因果面前不堪一提,貿然靠近隻會比落得比魂飛魄散還要嚴重的下場。”
第一輕然冒出的劍尖立馬被收回,她心有餘悸,望着那團光芒,瞧出一絲不對勁來:“它怎麼長得跟個人似的?”
謝彌書聲音低下來:“這便是關鍵所在。”
“裡面是姬無常,也即姬家家主的六分元神之一,他将元神分為六份,作為華清蓮獄六境的核心,管控進入者的生死輪回。”
“他即因果?”辭鳳阙低聲,“口氣還挺大,蒼月掌門都不敢如此放話吧?”
“誰知道?也許他是個瘋子也說不定。”謝彌書聳肩,“不過經曆過那些,成為了個瘋子也很正常。”
他的語氣中盡是惋惜,辭鳳阙不由得挑眉:“所以?”
“當務之急是弄明白這些血蓮喜歡何種欲念,”謝彌書抽出第一輕然身後竹簍裡的書卷桃枝:“借我一用。”
第一輕然來不及阻止:“等下,非第一家弟子無法喚醒——”
然後她的嘴張成了鵝蛋一般大。
書卷展平,謝彌書提起墨筆,往上一點。
墨水迅速暈開,書卷中長出一截桃枝,碰上墨點後迅速生長,嫩芽發出,點點淺綠綴在枝上,爾後不過眨眼,繁密旺盛的綠葉便遍布桃枝每個分叉。
第一輕然喃喃:“乖乖,它不是一截枯枝麼?我從未見過它長出葉子。”
謝彌書并沒有為她解答疑惑的意思。
他仍埋頭寫着什麼:“它們極其挑食,要弄清愛吃什麼,自然要從源頭上找。”
辭鳳阙打量着他。
片刻後他收起筆:“走吧,看看這些蓮花喜歡什麼口味。”
說罷,書卷被“啪”地合上,天地再次變換。
*
一片桃葉飄落在地。
葉片遽然旋轉變大,辭鳳阙從中走出。
在他身後,第一輕然質問謝彌書為何能喚醒第一家的桃枝,而謝彌書拐彎抹角地同她打着太極,十幾句話盡是廢話,似乎是覺得這般逗弄很有意思。
桃葉墜落處,是一座破敗的閣樓。
一位仆從打扮的中年男子推門走出來,臉上神色十分凝重,他在門前徘徊許久,才合上那兩扇破落木門,徑直從辭鳳阙三人中間穿過。
辭鳳阙擡手,發覺自己是幻影狀态,并無實體。
他趁着片刻空隙,将門後光景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