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回應。
她又叫了一聲:“小玉兄?”
謝彌書被她硬拽下來,姿态卻比她閑适不少。他打了個呵欠,宛如身邊險境不存在般,慢悠悠道:“他恐怕已去到下一境了。”
“啊?”第一輕然驚,“我不是緊跟他下來的麼?為何我們二人還在半空?”
謝彌書擡頭望了一眼:“時運不濟呗。”
第一輕然也跟着擡頭,卻見一雙忽然睜開的眼睛,直直盯住他們,宛若無慈悲的神明像,眼瞳深邃如濃墨。
餓鬼境中姬無常的六分元神竟醒了過來!
“乖乖,”第一輕然呢喃,“他醒了會怎樣?”
謝彌書替她分析:“會掙脫玉道友符紙的壓制,重新掌控血蓮,甚至因為有了意志,那些血蓮隻會将我們二人視為目标。”他眉頭緊鎖,“可按理來說他不該醒來,哪裡出了問題麼?”
第一輕然警鈴大作,雙劍出鞘,加速俯沖。
不出謝彌書所言,在姬無常的六分元神醒來之後,原本已至頹敗的血蓮竟重新煥發生機,宛若生出神智一般,以掠影般的速度欲将第一輕然和謝彌書包裹住。而血霧中的絲線竟也是血蓮根系的一部分,兩相夾擊下,留給兩人躲避的空間愈來愈小。
第一輕然隻覺冰冷的視線始終停留後背,她切了一聲,停止下墜,選擇直面那道六分元神。
“姬無常”被血蓮架起,眼珠一動不動,四魂符的紫色業火仍在不斷燒灼,他的皮肉脫落又新生,比起血蓮的主人,此時的他更像被獻給血蓮的祭品。
第一輕然深吸口氣:“我怎覺得好生詭異?”
謝彌書被她護在身後,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裂紋:“不妙,有人動了封印。”
“封印?”
謝彌書沒空解釋,唰地翻開書卷桃枝,書卷展開,巨大桃樹憑空生長,撐開血蓮根莖。飛流直下的血池水澆灌桃樹底部,竟讓書卷上現出血墨來。第一輕然隻見他揮動毛筆,從書卷上圈出字符,血字如真言符般朝“姬無常”而去。
第一輕然從未見過她的書卷桃枝還有此等用法,可也明白情勢緊急,并不是多問的時候。
在桃枝為他們撐出空間後,她怒喝一聲“斬!”,雙劍如飛如流星劃出半圓,劍光所至之處血蓮紛紛被斬斷。
血蓮本該失去生機,可“姬無常”不知做了什麼,他終于擺脫四魂業火,從餓鬼境走下。随着他步步逼近,第一輕然能聽到桃枝根根斷裂的聲響。
她的靈劍不過靠近幾寸便被威壓震開,第一輕然不得不将劍收回,拉起謝彌書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一路下落,希望能在“姬無常”動手前去到下一境。
身後的視線突然消失一瞬,生死關頭的直覺瘋狂提醒。
“不好!”
她回頭,“姬無常”離她不過幾毫,對她伸手。
“姬無常”的掌心有一個血洞,血肉參差不齊,宛若被什麼存在從内部啃噬過。就在她回頭刹那,掌骨間頓時飛出無數細小的黑色蠱蟲,織出無邊大網。
她眼前一黑,蠱蟲盡數鑽入眼眶。
痛苦湧上,她下意識地想将謝彌書推走,可卻撲了個空。
第一輕然慌神一瞬,再伸手撈人,人沒摸到,書卷桃枝反而被穩穩當當丢入她懷中,一陣溫熱暖流淌過眼底,第一輕然不适地閉緊雙眼。
謝彌書的聲音隐隐約約:“第一姑娘還年輕,要護好自己啊。”
“謝彌書!”第一輕然大喊。
她無法睜眼,神識感知中謝彌書離她愈來愈遠。
謝彌書竟一人迎了上去。
“該死。”她低罵,可書卷桃枝将她手腳捆住,她一時無法掙脫。謝彌書無靈力傍身,他要如何對上“姬無常”?
伴随着這般思緒,第一輕然的意識也漸漸沉底,徹底失去感知。
那廂謝彌書将第一輕然送走後,随便尋了棵桃樹枝幹坐上。他擡頭與“姬無常”對視,輕輕歎氣:“明明滿足你的欲念了,為何還會醒過來?”
蠱蟲失去目标後,盡數飛回“姬無常”掌心,填上那個血洞。明明謝彌書一個大活人坐在他面前,可“姬無常”恍若未察,徑直從他身前走過。
“姬無常”對準虛空血霧,嘶啞開口:“你還是來了。”
血霧被袍裾帶動散開,來人一身天青長袍,緩緩走出。
君青玉随手便将整池血蓮絞殺,碎葉漫天飛舞,他目光恹恹,不知在思索什麼。
謝彌書很驚訝:“你便是上弦門門主?”他的視線在“姬無常”與君青玉身上來回巡視,不由得笑起來,“有意思,你不是小玉道友的役鬼麼?”
辭鳳阙施在君青玉身上的障眼術對他來說不過是小把戲,那日酒樓他便見過君青玉真容。
君青玉看他,堇色瞳如幽魅。
“替我再開姬無常的記憶。”
“我可沒這個義務。”
君青玉輕笑,無視他的回答:“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