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三人回到蓮池上方,第一輕然輕撫胸口:“這算什麼邪門神谕,竟然要抽出那麼多人的靈根彙集到一人身上,姬家人就是瘋子!承受他人靈根還能活到今天,姬無常也是個怪物!”
“不止如此,”謝彌書把書卷桃枝丢回她背簍裡,“那些孩子中既有長老之子,亦有嫡系血脈,凡是身有靈根者,無論尊卑,皆在其中。”
第一輕然倒吸一口涼氣:“可最後隻活下來一個姬無常,此番作為,豈不是将全族未來系于一人身上……”
她無法細想,隻覺得不可理喻。
“七大家的地位,當真重要如此麼?”
謝彌書輕笑,不置可否。
他将書卷桃枝丢回第一輕然的背簍中:“看完這段記憶,兩位可有頭緒?”
辭鳳阙看到那副女子的畫像後便一直保持緘默,直至謝彌書微笑望他,他才稍稍回神,直言道:“這段記憶中,姬無常大概隻想逃走吧。”
“我們隻需助他逃走?”第一輕然很快反應過來,視線輕落至蓮池中姬無常的六分元神,“要如何做?直接拔出來麼?”
辭鳳阙将那畫卷從心頭拂去,面對起現下更為重要的事來:“那是此境核心,直接拔出怕是會讓餓鬼境崩塌,何況想要逃走的并非那片元神,而是少時的他。”
“可我們又無法回到過去救他,不是死局麼?”第一輕然意識到什麼,忽然道,“稍等,我們隻需滿足餓鬼境的欲念,既然蓮池為化身,那讓血蓮逃離此方天地不就行了?小玉兄你看此法可行麼?”
辭鳳阙笑:“第一姑娘果然聰慧。”
“那便可行。”第一輕然得到肯定答案,躍躍欲試望向餓鬼境邊際。
蓮池在他們探尋姬無常記憶後變得愈發狂暴,攻勢如潮水一般經久不絕,第一輕然帶着謝彌書在蓮池中穿梭,一邊尋空隙躲避,一邊琢磨秘境中何處最易擊破。
謝彌書仍抱着第一輕然的書卷桃枝,那蓮枝宛如他身體部分,生長收縮圓融自然,時不時擋住死角而來的攻擊。
他見第一輕然額角有汗滴落下,便知她壓力不小,懶懶地開口道:“此境放眼無邊無界,看似無路可走,可若換個角度,往池水底部望去,不難察覺到結界波動。”
第一輕然雙眼一亮:“且蓮依水而生,擊破底部,水往下流,蓮自然也得往下逃竄。”
“當務之急是先讓蓮池安靜片刻,後才有機會對池底動手。”謝彌書點點頭。
“哎呀,我也知曉,可又不是我喊一聲安靜便能安靜下來的。”第一輕然滿頭大汗。
謝彌書笑笑,朝辭鳳阙努努嘴。
第一輕然會意,大喊一聲“小玉兄救命”。
辭鳳阙自然有讓這蓮池安靜下來的法子。
他低頭思索片刻,向第一輕然問道:“能将元神上的蓮葉一口氣除盡麼?”
第一輕然咬牙:“可以,不過隻能幾息。”
“足夠了。”辭鳳阙輕聲。
第一輕然深呼口氣,喚回兩柄雙色靈劍:“并!”
雙劍合一,兩種不同的氣息相撞,爆發出猛烈的氣壓,第一輕然揮指,将靈劍送到腳底。
蓮池激蕩,被轟出巨大的深坑,靈劍劍氣縱橫,将層層蓮葉絞殺割碎,姬無常的六分元神便赤裸出來。
辭鳳阙抓住機會,身形墜入蓮池,手中黃符不斷甩出,一張一張将根莖包圍殆盡,宛若纏出一個巨大的蠶繭。
就在最後一張符紙也貼上去時,無邊蓮池中的蓮葉霎時安靜下來,張揚的根葉靜止在幾人身側,呈現出詭異的凝滞感。
第一輕然得以喘息,微微錯愕道:“小玉兄你做了什麼?”
辭鳳阙向她解釋:“我隻說不能将元神弄出,沒說不可壓制他對蓮池的聯系。”
說罷他繼續向池底丢符:“這些符不知能壓制多久,别愣着。”
第一輕然刨土是一把好手,兩柄靈劍被她使出了頂級鐵鏟的架勢,不消片刻便看見淤泥之下的薄薄邊界,靈劍鑿上去隻聽得“叮”一聲脆響。
“鑿不穿。”第一輕然又試了幾次,屢屢碰壁。
辭鳳阙蹲在邊界向腳底望去,底下飄着一層血紅色的霧,隐隐透出幾分光亮,霧中的紅絲線若血管分叉,乍一望去隻聯想到人薄薄的皮肉。
墜入底下不見得是好事,隻是此方蓮池更加詭異。他擡頭,蓮葉靜止,似乎随時要将人吞噬,萦繞着濃烈的死氣。
他讓第一輕然收了靈劍,對謝彌書道:“你無靈力,稍後跟緊我。”
“你要如何做?”謝彌書好奇。
辭鳳阙沒回答,兀自又掏出一張符。這符呈暗血色,邊緣燃燒着幽紫業火,用白墨篆刻“修羅”二字。謝彌書望了一眼,微微訝異:“四魂符。”
傳說中淬煉了萬鬼業火的法符,一符便抵大乘全力一擊。
他勾起嘴角:“道友還真舍得,這符世上已無人能煉制,用一張少一張啊。”
辭鳳阙想早些出去,自然不會在此時藏拙,他将符紙貼在邊界上,劃破指尖滴落精血,隻見白墨符文驟然亮起,紫色業火霎時連綿而去,席卷蓮葉燒至半空。尖嘯聲自符紙中響起,無數鬼魂虛影紛紛鑽出,煞氣不住錘鑿餓鬼境邊界。終于在一陣金石相碰後,邊界承受不住壓力,碎出裂紋。
辭鳳阙收符,一拳轟出巨洞,蓮池水如山崩海嘯般傾瀉而下,而他不待血蓮盡數逃離此境,竟率先跳下去。
第一輕然左右顧盼,咬咬牙拉起謝彌書也跟着跳。
風聲刺耳,餓鬼境離他們愈來愈遠,可卻久久無法抵達地面。第一輕然心裡沒譜,霧氣遮擋了視線,她無法捕捉到辭鳳阙的方位,隻能試探着開口:“小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