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娆姐,你終于回來了,真是吓死我了。怎麼樣,身體可有哪裡不适。”馮玉娆剛走進鋪子,急成一團的馮玉笙立馬上前。
“我無事,已經好了。”馮玉娆雖說着自己沒事,可還是趕忙來到長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今天一下走了太多路,又在李府站了那麼久,當真是把她累壞了。
坐下後馮玉娆把銀袋子遞給馮玉笙,“來,這是尾銀,你收好。”
馮玉笙原想着讓馮玉娆帶回去的,可想到她身體虛着,便接過來暫且收着。
現在離過年隻有五日,故而這來鋪子裡買顔料和畫作的人越發的多了起來。
馮玉笙起去忙活,就忙到了鋪子打烊。
馮玉娆實在動不起,便在櫃前專門收銀錢。
盡管如此,回家的路上她還是覺得虛弱,是馮玉笙一直連挽帶扶着她的胳膊。
“玉娆姐,你今日去那鄉紳老爺家可見到了鄉紳老爺的公子,可是個神童?”路上,馮玉笙好奇的問。
今日早在馮玉娆回來後她就想問了,後來又太忙才憋到現在。
馮玉娆見馮玉笙一臉好奇期待的神色,真是不忍心傷害她,“嗯,很神!”
馮玉笙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正想說我就知道,忽聽馮玉娆補了一句:“神經病的神!”
“啊?”這下給馮玉笙整懵了!
馮玉娆:“我今日在等着取尾銀時,看到他正在虐打小厮和丫鬟……”馮玉娆将今日李府上看到的一幕全告訴了馮玉笙。
起初馮玉娆隻是在等着取尾銀,但她大病初愈,站久了身體有些發虛,就想去找個能坐着的地方坐着等。
結果剛走幾步就聽到有略顯驚慌稚嫩的求饒聲。
馮玉娆本不是好奇之人,奈何那凄厲的求饒聲太過擁擠且刺耳,馮玉娆出于本能就瞟了一眼。
這一看隻覺渾身發寒。
隻見一院子屋門前大大小小跪了四五個丫鬟小厮。
丫鬟隻着貼身小衣和亵褲,小厮卻連小衣都沒,隻着了亵褲,就這樣光着膀子跪在屋門前冰涼的地上,瑟瑟發抖。
而他們身邊站着一個錦衣華服大概十來歲的少年,少年手中握着皮鞭,此時正一鞭鞭抽打在丫鬟小厮的身上。
有人躲,就會被打得更慘!
一地的小厮丫鬟硬生生挨下,實在挨不住就匍匐在地,不停的磕頭求饒,求公子放過他們。
可錦衣少年手中的鞭子卻好似嗜血狂魔,毫無憐憫之心。
事發起因,僅僅隻是因為年關将至,公子着急做先生布置的作業,但小厮研的磨太濃,公子運筆困難。
公子着急上火,讓丫鬟上前斟茶,誰料丫鬟不長眼,竟将茶水倒到了公子手上。
茶水灑了一桌子,丫鬟小厮上前收拾,手忙腳亂的,把水濺在公子寫好的作業上,全給弄糊了。
吵鬧聲哀嚎聲終于将當家主母引了過來。
有一丫鬟忙上前哀求,說是公子不願寫作業故意為之,求鄉紳夫人救她一命,卻被指為誣陷公子的刁奴,拖下去當場處置了。
一牆之隔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馮玉娆驚得一陣惡寒!
這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可在這高宅大院内,如同草芥、牲畜,說處理便處理了!
饒是再見多識廣,馮玉娆也被眼前這視人命如草芥的無情狠辣吓得連連後退!
許是站得太久體力不支,一退之下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上,沒忍住痛呼出聲。
“誰在那裡?”院裡的人聽到動靜立馬吆喝起來。
聽見疾馳而來的腳步聲,馮玉娆想要爬起來跑,渾身卻軟作一團泥,毫無支撐力。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倏地一雙手臂自背後及腿下穿過,下一瞬身體便騰空而起。
直到被人抱着閃進一間屋裡,馮玉娆才看清面前之人,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徐已陌?”
訝然道:“你怎會在此?”
可還不等徐已陌說話,外頭由遠及近響起了腳步聲。
徐已陌将馮玉娆拉到内側簾子後藏好,出來時拉起衣袍一角用力一撕拉,衣袍應聲破裂。
待屋門忽地被人大力推開時,徐已陌已将外袍脫下放在圓桌邊上,像是被吓到一般倏然轉身。
開門的小厮見到徐已陌,一下變了态度,恭恭敬敬行禮,“大公子!”
見是小厮,徐已陌好似才從驚慌中緩過來,拍着胸脯道:“你們做甚,吓爺一跳。”
為首的人恭敬回道:“回大公子的話,方才聽到有賊人入府,小的們這才來查看。大公子,你這是……”那人說着眼角餘光不經意上下瞄了一眼徐已陌及圓桌上的衣袍。
徐已陌此時已經不慌了,一副散漫不羁的模樣,“爺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衣傷給刮破了,原本想找個地方處理一下,結果你們就沖進來了。”
說着又望向為首那人,命令道:“你,去給爺重新取一件衣裳來,爺要出門喝酒去。”
為首那人一臉為難,“大公子,你這剛被老爺……老爺吩咐了,不讓你出門。”
徐已陌一聽急了,“嘿,我是你爺還是你是我爺?我爹現在不在家,那這個宅子裡便是我說了算,再不去信不信爺讓你下井去陪那井底的丫鬟?”
為首小厮一聽,立馬躬身賠禮道歉,“大公子饒命,小的這就去。”
為首那人剛轉身,又被徐已陌叫住了,一副纨绔無賴的口吻道:“順便去賬房給我支十兩……哦不,二十兩,我還要去紅樓玩玩。”
那小厮更加為難,可一看徐已陌立馬橫起來的神色,吓得連連應聲快步溜了。
不多時,當真把新的衣袍和二十兩銀子給徐已陌拿來了。
徐已陌換上新衣跑,将撕破了的舊衣袍一下扔到那小厮臉上,施舍地道:“賞你了。”
而後笑得一臉嚣張地揚長而去了。
待徐已陌走遠,那小厮忽地一把将那件衣袍甩到地上,憤恨朝上面吐了幾口口水又往上踩了幾腳。
嘴裡不幹不淨辱罵道:“一個不守婦道的蕩|婦生下來的賤東西,真當自己是大公子了!要不是夫人仁慈,将他養在身邊,早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白骨都不剩了,哪還輪得到他在此擺少爺架子。呸,走!”
那小厮又重重朝地上的錦袍啐了一口,這才轉身離開。
但剛走兩步,還是讓最後一個小厮回來給撿起來一并帶走了。
确認外面沒人,馮玉娆忙出來離開。
與尋來的管事撞上,強作鎮定謊稱自己走迷了路,拿着銀兩便快步離開了。
馮玉娆隻說了打人的前半段,并未把徐已陌就是那鄉紳府大公子的事告訴馮玉笙。
馮玉笙在聽完那鄉紳老爺的兒子虐打小厮丫鬟、當家主母更是活活将人處死,早已吓得面色蒼白,雙手捏緊了馮玉娆的衣袖。
她以為隻有遠茗山自己的爹娘會那樣,沒曾想這豐元鎮上也有這等心腸狠辣之人。
她緩了許久才終于緩過來,抓住馮玉娆的胳膊道:“往後咱們不做他家生意,太惡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