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铮如約回到鎮上。阿玖把肩上的木箱子往地下一撂,臭着臉開始布景搭建場地。
宋铮欣慰地拍拍阿玖的肩膀,“小夥子,好好幹。”
阿玖沒理她。
宋铮也不失落,視線左右一掃,發現周圍已零零散散站着幾位看客。
一紫衣婦人首先注意到他們,“我家孩子非說這裡有怪獸,原來是你們在裝神弄鬼?”
布衣男子神情不虞,開口怒斥道:“我家小寶飯都不吃了非要拉我看什麼饕餮吃白菜,你們是想餓死我家小寶嗎!”
“不是饕餮吃白菜,是王地主吃白菜!我家姑娘說王地主自己能吃兩畝白菜。”
“難道不是說王地主就是白菜?”
幕布後突然傳出一聲極其明顯的嗤笑,宋铮扭頭瞪了身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人一眼。
失策了,原本隻是想靠虛構故事抹黑王三福的名聲,沒想到小孩子們的造謠功力比她更進一籌。
眼瞅着民衆們的争論越發激烈,宋铮用力咳嗽兩聲,“各位父老鄉親們,莫吵莫吵哈。”
幾雙帶着怒意的眼神又齊刷刷挪到了宋铮身上。宋铮突然有種拍了爛片騙票房,走出影院門口就會被觀衆圍毆的錯覺。
一道身影悠閑踱步到宋铮身前,阿玖漫不經心道:“搭好了,開始吧。”
在這裡跟鄉親們說破嘴皮子都不如拿出看家本領親自表演一遍。
宋铮颔首,迅速閃到幕布之後。
“......話說在那谷嶺縣禾山鎮中,有一頭妖獸,名曰:饕餮。饕餮兇神惡煞,貪欲濃重......”
一段定場詞搭配一段故事講解,宋铮手指翻飛,腦子都快要轉冒煙了。
不知何時,幕布之外的人聲漸漸沉寂。
有了昨天的經驗,阿玖的輔助越發行雲流水。他低着頭并不直視宋铮,手下來來回回替換道具,顯得格外沉着冷靜。
“小小的農家女怎敢與我饕餮争搶土地?将百财敬獻饕餮是爾等福氣!終有一日,海納天下庶民萬财,坐看愚民形銷骨立......”
幕布上的“王三福”捂着肚子笑彎了腰,聲音尖細刺耳,與民衆們印象中和善慈祥的王三福略有不同,可這種奇特有趣的表現方式又讓民衆們不自覺地在心中将兩人進行對比。
越是對比,屏幕上的皮影與現實中的王三福相似性越多。盡管毫無依據,但聯想卻輕易扯不開、斷不掉。
表演結束,民衆眼睛瞪大,呼吸急促臉頰微紅。
“再來一個!”布衣男人大聲喊叫,驚起沉浸于劇情中的衆人。
“對對對!再來一個!這是個甚麼仙法,簡直是......簡直是......就像三生石一樣!”
宋铮愣愣站在原地,掃過這一圈狂熱地有些過分的人群。雖然但是,盡管如此,該說不說......皮影戲真的有這麼大的威力嗎?
知道的是說她表演了場皮影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神仙招下來了呢。
宋铮稍稍湊近阿玖,“他們在激動什麼?”
“......我怎麼知道。”阿玖放下手中的操作杆,猜測道,“可能是沒見過這個吧。”
有道理。
盡管穿越過來還不到十天,宋铮已經感覺些許乏味。這裡的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工作好像就沒有其他的事要做了。
孩童們偶爾還打打鬧鬧在街上跑過,成年人們卻一個賽一個的死氣沉沉。
在這種情況下,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自然能極大地刺激民衆們的興奮神經。興奮阈值越低的人,面對新鮮有趣事物時越容易刺激興奮。
雖然她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皮影戲能帶給這些人這麼強烈的沖擊。
此後三天,宋铮和阿玖定時定點地前往鎮子上表演皮影戲。圍觀表演的人群卻比第一天增長了五倍有餘。
被編排的王三福也能明顯地感覺到,鎮上的人看他的眼神慢慢地從敬重變成了好奇再到警惕。
“砰!”精緻漂亮的茶盞呈抛物線砸在小厮身前。
小厮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還要顫着嗓子安撫一句:“老爺,息怒啊!”
“他們都爬到老子頭上拉屎了,你讓老子息個屁怒!”王三福在屋裡來回踱步,猛地一揮袖子将桌上其餘茶盞盡數掃落在地。
叮鈴咣铛一陣響聲後,王三福氣恨地瞪着那位快将自己蜷成一個球的家丁,“你說他們哪來的膽子?黃毛小兒,竟如此無恥!!!”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
“你就會說這一句話嗎?!”
“......”小厮頓了頓,眼淚狂飙,“老爺請息怒......”
王三福感覺心口的火又旺了一把。
“要你有何用!要不是王二碗——我呸!王二碗也是那宋铠的狗腿子!”
“宋铠!宋铠!!!真是好得很哪!一個宋铠死了不夠,他那孽障也要來給我添堵!”
當天晚上,心中窩火的王三福就帶着那位戰戰兢兢的小厮站在了人群邊緣。
經過幾天的練習,宋铮對這出“饕餮搶白菜”的戲已經愈發駕輕就熟,觀衆的熱情也愈發高漲,将小小的戲台圍得水洩不通。
翻飛的皮影倒映在王三福眼中,令他目不轉睛。直到那個大腹便便的小人一扭一扭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