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杯來路不明的暖情酒,她這輩子都不會與他再有肌膚相親。
一夜痛苦之後是更加洶湧的痛苦,原本以為不會再經曆的懷胎十月再次上演,卻比第一次更加折磨難捱。
鬼門關内再走一遭,醒來又是空空如也的内室。
不同的是,這次的搖籃前不再無人問津,盡管是更加嬌貴虛弱的體質,可這次的孩子卻被全家人圍繞起來,細細呵護。
“因為他是男孩。”趙天亭跪坐在地,似哭似笑,“很可笑是不是?我是容器嗎?是為他們家延續傳承的容器嗎?”
宋铮握着她的手,此時簡單地回複“是”或“不是”都毫無用處,隻能沉默着放任一位困獸發洩怨氣。
“所以我恨他!”趙天亭咬牙切齒,又忽而無力癱軟在地,“可是我憑什麼恨他?他也是我的骨肉,我的孩子,身為母親卻去恨一個孩子,這太殘忍了......”
“他為什麼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麼是一個母親?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她的雙手顫抖,眼神漸漸散失焦距,“我該怎麼做......誰來救救我?”
那種絕望又無力的哀嚎再次響起,宋铮閉眼無力地抱住她。
她又犯病了。
方才那個眉目溫和,心思靈巧的姑娘消失不見,留在原地的又是一位絕望的夫人,一位瘋狂的母親。
趙天亭以為自己瘋了,可宋铮知道不是的。她不是醫學生,可從短短幾個時辰的接觸來看,趙天亭有很大可能性是得了産後抑郁。
不隻是激素的影響。身體的痛苦和心理的疲憊本就能輕易摧毀一個人,更何況是一位剛剛曆經生死卻無人問津的産婦。
趙天亭已經非常堅強,在這種糟糕的狀态下還能強打精神與她周轉斡旋這麼半天,可這種情緒的起伏不是靠意志力便能輕易克服的。
雕花木門被猛地推開,來人看到坐在地下相擁的兩人整個人都是一震。
“錢大夫!去請錢大夫!”
不知道錢大夫熬的是什麼材質的湯藥,味道酸臭到令人作嘔。宋铮站在一遍皺眉看着趙地斧灌藥,女子的閃躲與崩潰實在令人心中不忍。
湯藥最終還是進入趙天亭口中。
趙地斧關上房門,在院中與宋铮并肩而立。
“宋小姐,請問家姐方才說到何處?”
“趙姑娘誕下一位男孩,男孩受盡呵護。發病前大概是在這裡。”宋铮揉揉額角,突然感覺異常疲憊,“趙首領,我知你們姐弟二人的意思,可在下一無所長,僅憑皮影戲,在無外力幹涉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動搖泰甯縣令的根基!”
趙地斧冷笑一聲:“皮影之術,世所罕見。若是加以利用,颠覆你做什麼——!”
宋铮收回自己的腳,張口欲罵,又無力歎氣,“趙首領,這話可不能亂說。”
趙地斧不動聲色晃了晃自己悶痛的腳趾,冷哼道:“我不會說話,等阿姐醒了再讓小錘帶你來見她。”
趙天亭遊說人心的能力卻是強大,宋铮初出茅廬,在這樣軟硬兼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攻勢下,真的很難堅定自己的想法。
若不是她突然崩潰......
宋铮搖搖頭,苦笑一聲,轉移話題道:“趙兄,我夥計呢?”
“在牢房。”趙地斧看上去猶帶怒火,“他竟敢和外面的人裡應外合算計老子,若不是阿姐說暫時别動她,老子早把他剮了!”
宋铮耳朵一動,“趙姑娘說的?”
趙地斧斜她一眼,像是對自己的口無遮攔很有自知之明般,再也不肯多說半個字。
在被小錘送回客房的路上,宋铮閉目深思。
盡管與趙天亭相處不久,可她并不像是會多管閑事的人。相反,去除戀腦後,這位姑娘外表看似柔弱,每一個決定每一步計策都像是胸有成竹。
所以......她的計劃到底是什麼?自己和阿玖在這個計劃中到底扮演着一種什麼樣的角色?
沒等宋铮思考太久,第二日一早,趙天亭便自行來到她房間上門答疑解惑。
“官匪勾結?你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