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賀領先沈堯和陳書禹半步,略微彎着腰一邊帶路,一邊向兩人彙報泰甯縣近況。
“泰甯政通人和,百業興旺,人人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亂世中也是一派祥和,如今新皇登基、改天換地,泰甯百姓的生活愈發蒸蒸日上,各個都感念皇帝陛下的通天恩德呢!”
“下官今日還奇怪為何街外百姓比之尋常更加容光煥發,現在才知是受到兩位大人的恩澤照拂,您二位這一來,下官的陋室也顯得蓬荜生輝了。”
崔賀面帶微笑,誇贊的言辭一套接一套,若是尋常上級視察,必定會被他的花言巧語哄得心花怒放。
可惜沈堯不是尋常上級,陳書禹心有所念,并無人将他的奉承放在心上。
崔賀也不尴尬,繼續一邊引着兩位大人在府中觀賞,一邊将景物與自己審過的案子、自己的為政理念講給這兩位上級大人聽。
沈堯在花園中左瞧右盼,好像對世間萬物都帶有一種新奇感。陳書禹看看前方自顧自講解的崔賀和自顧自賞花的沈堯,倒是率先沉不住氣了。
“崔大人,本官近日聽得一些市井傳聞,說是犬子被縣令大人所害......?”
崔賀霎時大驚失色,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發出一陣“梆梆”聲,“大人冤枉啊!大人所說市井傳言下官也略有聽聞,隻是那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若得知太守公子賞臉莅臨泰甯,下官定會恭敬掃榻相迎,怎會像傳聞中行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陳書禹擡頭掃視一眼沈堯,按規矩應是這位欽差大人先行答話。
隻是沈堯站在魚池邊,面對着滿池金魚“嘬嘬嘬”個不停,像是絲毫不關注他們在談什麼。
“......”陳書禹收回視線,再看向崔賀時,身上便散發出一絲屬于上位者的威壓,“本官的兒子,前些日子确實在你泰甯縣中失蹤,敢問泰甯縣令,可否給本官這位無能的父親一個交代!”
崔賀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擡起頭,對上陳書禹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神時又倉惶低頭。高大的身軀在這種眼神下都完全失去了威懾力。
“怎麼會......”
不過浸淫官場二十餘載的心理素質自然不是蓋的。崔賀深吸口氣,硬是擠出一個微笑,“下官已為兩位大人安排好住處,兩位大人可有在泰甯縣小住一些時日,在下近期定會給大人一個交代。”
之前兩人的來回交鋒并沒有引起沈堯的注意,這句安排卻是讓這位欽差大人聽得真真的。他一手揮灑着方才家仆送來的魚食一邊漫不經心地應道:“好好好,不着急,先讓人再給本官送來幾袋魚食,這就麼些,打發小八哥嘛?”
陳書禹站在原地冷眼旁觀他向魚池内倒下一大袋魚食,垂眸略微行了一禮後靜悄悄退下。
-
傍晚。
宋铮和阿玖再次來到新的角落搭建皮影戲台,今天的城中看起來與過往幾天并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宋铮卻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阿玖,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
阿玖低眉側耳傾聽片刻,又苦惱皺眉,“人太多了,感覺不出異樣。”
宋铮吃驚道:“你們這種有功夫的,不都一聽就知道誰會武功誰是平常人嗎?”
“......我又不知道會功夫不會功夫的人有什麼不一樣。”
倒也是哈。
失憶害死人!!
宋铮歎口氣,目光怔忪地注視着霧氣緩緩升空,又回過神看向一旁專心搭戲台的宋尚,“宋尚,你别在這裡待着,回馬車。”
宋尚看她一眼,目光微閃,低頭應道:“好。”
宋铮站在原地目送宋尚離開,心中的不安絲毫沒有被緩解,反而愈發嚴重。
阿玖佯作不經意間從宋铮身前經過,餘光掃過她的神情,腳步便是一頓。
回到戲台處後,他突然将手中的戲台零件丢進箱子,“我們回去。”
“嗯?”
阿玖已經上手開始拆卸戲台,“你别多想,隻是我今天有點累,不想在這裡吹冷風了。”
“嗯??”
“不是因為你!我自己不想表演了!”
“嗯???”
“......總之,我們回去。”
冰涼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宋铮被拉着向前兩步,才猛地反應過來,掙脫阿玖手上的力道。
“不是......隻是......”宋铮猶豫着,“這有些過于任性了吧?”
這計劃畢竟是幾人一起商議的,他們這樣一走了之算什麼事?
“那又怎樣?”阿玖接着方才的地方繼續拆戲台,還不忘抽空斜睨宋尚離開的位置一眼,“他又打不過我。”
宋铮:......
識時務者為俊傑,宋铮認為宋尚不會失去理智到和他打架。
但是今天城中确實氣氛古怪,要不他們......先回去?
宋铮剛剛把手放到散亂的皮影上,卻突然注意到站在戲台邊滿臉新奇之色的青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