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盛三年,十二月廿九。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靈覺縣街道兩旁,盞盞大紅燈籠如同朵朵盛放的牡丹花,映襯着來往民衆們久違的笑臉。
幾個小孩子繞着一家首飾攤子來回穿梭環繞,笑聲如一陣清風,吹散來往行人們眉間的陰雲。
持續一個月的瘟疫着實讓靈覺縣内的百姓們心力交瘁,如今雖未完全恢複到瘟疫前的生機勃勃,可對幸存者們來說,也稱得上苦盡甘來。
宋铮站在一處高台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五味雜陳。皮影幕布已經搭好,阿玖和宋尚在一旁緊張地調試着皮影道具,趙天亭則坐在一旁,面帶微笑地與前排民衆談話唠嗑。
他們的皮影表演早在五日前便由沈堯發布通告,在告示處向民衆們打了廣告。是以今日來蹲守他們皮影表演的民衆比以往多得多。
初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表演,還是在如此莊重的場合,肩負重要使命,宋铮若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
但穿越至今,經曆多次皮影表演,宋铮的心裡素質同樣已提升了一大台階。
随着一聲銅鑼響,幕布緩緩拉開,皮影戲正式開始。宋铮一邊操縱着皮影人物,一邊沉着嗓子開場定調。
“烽煙漸熄熙盛甯,叵測人心意未平。潛入靈覺圖暴利,妄圖亂世複猙獰。”
幕布之上景物乍然浮現,穿過熟悉的街道和攤位,一座宏偉壯觀的寺廟現于人前,飛檐鬥拱,雕梁畫棟,很明顯的靈覺特色。
“亂世既弭,四海初甯,然有人心懷異志,弗惬于時。彼欲複造亂象,以遂其逐利之私。為達此謀,乃抵靈覺縣。”
宋铮講述完背景故事,含笑遞給宋尚一個眼神。
宋尚會意,略顯緊張地呼出口氣,收斂神色,沉沉開口:“今新皇踐祚,四海晏然,國泰民安。然科舉晉身之道,其途迂緩。吾欲速展宏圖,當以何為計? ”
阿玖手持的蒙面皮影人物悄然回頭,站在他身邊,“吾有一計,可解兄台之困。”
“何解?”
“十年前,重德君欲盡除瘟疫,以火焚豫國全境。然吾與兄台亦具先見之明,私藏些許瘟疫之種。以斯病種,再現昔日之景,使天子疲于應對,自顧不暇,如此,吾等自有機可乘也。”
“兄台高見,實令在下欽佩不已。”
瘟疫起始已被引出,圍觀民衆神情專注,眉頭緊蹙,甚至已有人開始破口大罵那兩人的自私自利。
宋铮三人交換視線,共同改換場景。
原來的街道上開始出現咳嗽發熱的人群,漸漸的,出現低聲咒罵的男聲、唉聲歎氣的女聲,以及嗚嗚咽咽的孩童泣聲。街頭巷尾,橫七豎八地躺着病弱之人,面色如紙,口唇幹裂,或瑟瑟發抖或目光呆滞,讓人心揪又無能為力。
場景再換,表面美輪美奂的寺廟内部屍橫遍野,蒼老的方丈兩手攪動着大鍋中的米粥,口中碎碎念着護佑民衆的佛經。住持撩起自己寬大的袖袍,從井裡拉出一桶桶冰水,交由其他和尚送往寺廟各處。
穿梭在寺廟中的和尚和沙彌也都面露痛苦,有的跌坐在地上,有的扶牆嘔吐,卻仍舊堅持着将新鮮的食物與熱水送往各個廂房。蒼老的方丈望着這一幕,眼中滿是絕望與痛惜,他的碎碎念變得斷斷續續,仿佛連佛祖也聽不清他的祈求。
圍觀的百姓中不少人紅了眼眶。有人掩面而泣,有人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咒罵着那些引起瘟疫的罪魁禍首。
“報——”嘹亮的嗓音響徹天地,仿佛帶來一陣光亮。
宋铮捏住嗓子,扮演着大太監的角色,“聞靈覺縣罹難,聖上心急如焚,未敢有片刻耽擱,即刻着人星夜兼程,運送救援物資,又遣太醫院良醫奔赴當地。聖意拳拳,誓與靈覺百姓同渡難關,共克時艱!”
一箱箱糧草物資從皇宮運出,跟随而來的太醫緊急将病人收容在一起,為其熬藥診治,命懸一線的百姓終于短暫地舒出口氣。
幕布前的人們同樣舒出口氣,尚未來得及歡呼,隻見情形急轉直下——
“次番運粟吏心偏,奸佞相迷欲飽錢。”
押運糧饷的提舉常平司被之前的奸人所惑,試圖在路上私吞糧饷,中飽私囊。兩個皮影人物相對而站叉腰大笑,一派奸佞之相。
随着劇情的推進,圍觀民衆的情緒也被逐漸點燃,紛紛開始怒罵攔截糧草的提舉常平司和從中作梗的神秘道士。
眼看民衆情緒到達一個小高峰,宋铮悄然微笑一下,接着道:“幸有欽差察惡迹,追糧遣醫護民全。”
欽差打扮的人物從天而降,大聲指責押運糧草的官員辜負皇上信任,不體恤皇上憐愛人們之心。訓斥完後以雷霆手段急速處理了群魔亂舞一般的貪官污吏,及時追回糧草,派遣更多太醫支援靈覺縣。
靈覺瘟疫得到控制,病人情況開始肉眼可見地好轉,原來亂糟糟的街市逐漸恢複整潔。脫離危險、重獲健康的人們紛紛前往寺廟,為那些在瘟疫中舍身照顧他們的英雄上香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