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一臉不耐煩的店家瞬間變了臉色,微弓着身子沖來人笑道:“傅夫人,您來了,您瞧您,若是想要什麼料子,派下人來跟我說一聲不就成了嗎?哪還用得着您特地跑一趟?”
女子身旁的侍女臉色霎時變了,咬牙低聲罵了句:“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店家聞言立刻變了臉色,回頭斥道:“你們還買不買東西?若是不買,便立刻離開吧,我這還要做生意呢。”
侍女正要跟他說回去,眼神瞥到來人身上穿的綢緞,臉色微變,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女子道:“姑娘,這不是咱們上次預訂的那塊料子嗎?”
那位傅夫人自然也聽見了這話,聞言看了過來,在看清眼前的女子容貌的那一瞬,忽然眯了眯眼,她拿捏着音調,悠悠開口:“瞧瞧,這不是我們鐘月姑娘嗎?”
她這嗓門可不小,尖細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來周圍人的目光,她眼神上下打量着鐘月,眼中的尖銳和諷刺好似要溢出來,下巴揚得高高的,仿佛眼前這個人都不配入她的眼:“鐘月姑娘,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境地啊?”
那侍女心思靈通,這話一出,立刻反應過來眼前的婦人定然和自家姑娘有恩怨,便率先一步開口道:“夫人,我們無意與您争吵,隻是這件事實在是店家辦事不到位,他明明率先答應了我們姑娘,誰知又忽然變卦,将它賣給了您……”
這話一出,傅夫人立刻笑了一聲,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什麼叫答應了你們?你們付錢了嗎?沒付錢叫什麼買賣?”
侍女臉色僵硬,咬牙道:“這……”
傅夫人連個眼神都給沒給她:“行了,你跟我說這事可沒用,自己當初不付錢,怪得了誰呢?”
她眼神滿是深意,看向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女子:“隻是我竟然沒想到……鐘月姑娘竟然願意白白舍棄大好的機會,甘願淪落到這個地步。”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上的發簪,提步朝她走來,擦肩而過時,俯身在她耳邊一笑:“鐘月姑娘真是頂頂清醒的人,知道自己該是什麼身份,不該是什麼身份,有些人啊,碰不得的,對吧?”
傅夫人看着她白皙如雪的側臉,眼底劃過一絲陰冷,轉瞬便不見,擡步慢悠悠地走了。
侍女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咬牙,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沒什麼表情的鐘月:“姑娘,你怎麼都不說話啊?就看着她們這麼欺負你?”
鐘月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睫顫了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我還能說什麼?她那樣的身份,可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侍女啞口無言,好半晌,才道:“姑娘,給你的時間不多了,那件事,你還要再思慮下去嗎?為何不如傅夫人所言,好好抓住機會呢?若你照我們少爺所說的辦,何至于這種地步?”
鐘月抿緊嘴,沒有說話。
店家送走傅夫人,擡頭一看剛才那兩人還站在這,立刻不耐煩揮手:“你們還不走?若是不買東西,便趕快離開行嗎?莫要站在這裡擋了其他客人的路。”
樓下争吵間,臨近一棟酒樓的樓上,一扇窗子正大開着,臨窗而坐的人一低頭,便能看見下方發生的這一幕。
陸疏嶼正品着這酒樓新上的酒水,身子慵懶往後一靠,眼神漫不經心望着下面,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幾道身影,忽然來了幾分興趣,将目光移到對面的人身上。
“你瞧,那下方的人,是不是有些熟悉?”
太子端坐對面,修長如玉的指節正穩穩端着一杯茶盞,縱然是在此種環境下,依舊是氣度雍容不凡,自有一番韻味。
他順着對面的人目光看下去,眸光隻在樓下的人身上停留一瞬,便抽回了目光:“你認識?”
陸疏嶼哼笑一聲,眯着眼睛看他:“你不是吧?人家傅行前些日子才給你遞過帖子,你轉頭就把人家忘了?”
他促狹一笑:“看來,你那日去傅府的目的,果真如我所料,是别有心思。”
太子不想理會他打趣的話:“那日我讓你查的事情,你都查到了?”
陸疏嶼面色肅整幾分,眼神閃爍:“忘了。”
眼見對面的男人遞來輕飄飄一瞥,他立刻左右顧着,轉移話題,目光放到下面時,忽然“咦”了一聲:“又來了一位姑娘,相貌出衆,武功也不錯。依她剛才那手法,說不會武功我可不信。”
陸疏嶼越看越覺得下方那人身形熟悉,他眯了眯眼,忽然意味深長瞥了眼對面的男人:“我怎麼覺得,這姑娘身形有幾分眼熟呢?”
太子眸光微動,腦海中下意識湧現出一道纖細身影,他聞言立刻偏頭望下去。
樓下,店家似是終于對她們二人喪失耐心,他一揮手,立在門口的幾位侍衛立刻便朝他們走來,侍女還要再跟他理論一番,被推搡着往外趕,那侍衛力氣極大,兩人被推得步子踉跄,鐘月猝不及防,眼看着就要向一旁跌去,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臂牢牢抵在她腰後。
一隻手穩穩将她扶住。
鐘月愣了下,站穩身子後,立刻轉身望去,卻撞入一雙熟悉的眼睛。
她一瞬驚愕:“……阿筝姑娘?”
流筝待她站穩後,便收回了手:“沒事吧?”
鐘月搖頭:“我沒事……隻是,阿筝姑娘,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流筝不欲多言:“閑來無事,出來走走。”
她随意往鐘月身後一瞥,方才那聲音聽起來耳熟,她記性不錯,倒是還能想起來在哪裡聽過。
隻是……她看着眼前的鐘月,沒有多問。
鐘月笑了笑:“沒想到我與阿筝姑娘還挺有緣分,在外頭随便走走便能遇上。”
鐘月身旁的侍女打量着流筝,看着她被面紗掩下的面容,眼神閃爍不定。